“爸爸抓到了一条红鲫鱼。”妹妹大声喊叫起来。
元医生定睛看去,簸箕里躺着一条两寸来长的红色鲫鱼,鱼嘴和鱼鳃一张一合,似乎正在重新积攒力量。
“看吧,我晓得的吧。”
之前所有的“谣言”全都不攻自破,元医生在女儿面前终于正名。他小心翼翼地把红鲫鱼按进手掌,把它轻轻地放入自己女儿递过来的水桶里,压抑着喜悦,故作平淡地说道:“给,红鲫鱼。”
女儿接过后,立即把桶提到远离河水的河床上,她的整个人上半身完全盖在桶上,聚精会神地观赏这条新入桶的红色生灵。在暗色的桶里,红鲫鱼安静的沉在水底,与它的邻居们格格不入,仿佛是一位不小心掉落凡间的红色仙女。妹妹已经想好了它的归宿:找一个吃完荔枝罐头的玻璃罐子,洗干净装上水,把它养起来。
“给,你们自己抓吧。”元医生心满意足地说着,就要把手上的簸箕还回给自己的儿子。
哥哥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认真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理解他为什么在“鱼腥气”的风头上急流勇退。
“你们抓。”元医生干咳了一下,说道:“我要回去了,等下有人来看病了。”
哥哥伸手接过,于是元医生捡起丢在一边的锄头,重新爬上了河堤,最后叮嘱道:“抓鱼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很快,自己的父亲就离开了视线,于是兄妹二人继续抓鱼的行程。元医生不停地走远,还能断断续续的听到他们上鱼的惊呼。
“这里,这里!”
元医生走了好远,哥哥妹妹们的惊呼才慢慢消失不见。他回到诊室,坐回他的宝座,一边翻看着小说,一边等着今天的第一个病人上门。
书中不知岁月,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被他妻子从《水浒传》里惊醒:“他们还没回来,怎么回事?你把他们带出去的。”
元医生抬头一看,已经是中午,他下意识的反问道:“他们还没有回来?”
“哪里回来?不操心的!”他妻子更生气了,说道:“你自己带出去的,回没回来你不晓得?要是出了什么事,你看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元医生反驳自己的妻子,同时也宽慰自己的心,“又不是第一次了,这么大了。”
话虽如此,元医生的心一下子就被攥紧了起来,他把手上的书往桌上一丢,腾地站起身来:“我去看下。”
说着,几步就跨出了大门,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河流的方向赶去。
河道里早不见了哥哥和妹妹的身影,他们早就顺河而下了。沿着小河的方向,一直往下游的方向寻找。河道两旁,到处是洪水冲刷过的痕迹,有好几处河边的山崖,新坍塌下来的山体,堵塞了大半个河道,形成一个个齐腰深的堰塞湖。开始的时候,元医生还能保持镇定,直到走了两三里后,还是没有看到他们的踪迹,他也忍不住开始焦急起来。
出门前自己妻子的话,开始像魔鬼一样蚕食着他的心:“出了事怎么办?”
“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以前每次都是两兄妹自己去抓鱼,都没出过问题。”
“肯定是在哪里抓鱼去了,肯定就在下面不远。”
碰到有人从下游上来,错身经过,元医生就会问他:“你在河里看到有一个哥哥带着妹妹,在河里抓鱼没?”
“没有。”
……
元医生脑子里闪过各种的可能,潜伏的恐惧不停地侵袭他的镇定,他越想越害怕:“两兄妹这么大了,不会真的出什么问题了吧?”
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仿佛已经确定他们已经出事了一样,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和跑一样,沿着河岸往下游的方向寻找。
问了两三个人,回答依然是“没有”后,元医生的镇定终于溃塌,他开始一边跑一边喊:“仑伢子啊!仑伢子啊!……”
“元医生,你找哪个?”再次和人错身而过的时候,对方认出了自己,主动问道。
元医生定睛一看,是小河最下游旁边萝卜塘的廖西方,曾经多次找自己看过病。
“西方啊,我找我两个细孩子。出来抓鱼,还没回来。”元医生说道,心里隐隐怀着一丝期盼。
“十多岁的伢子,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妹子吧?”西方问道。
“是的,是的,正是的。”元医生忙不迭的回答,他开始有了喜人的预感:“你看到了吗?在哪里?”
对方远远地指了指下游的方向,回答:“在那边。这里下去还有两三里路,在河里抓鱼。”
元医生整个人松了一口气,无意识地随口问道:“要得。还在那里没?”
“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对方回答,“我来的时候在那里,您快去。”
“要得,要得。”元医生说完,一刻也不再停歇,立即继续顺着河岸,往下游的方向快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