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八章 养子丧女(1 / 1)凄风苦雨首页

头一天夜里,骡子嚼着稻草早早的在院子左边的牛棚里匍匐在地上休息了。半夜风呼啸的吹过,骡子叫了一宿。第二天,姝颖在锅里煮着芋头圆,满香起身说:“外婆,我看今天风停了,我待会吃完就去刘庄,通知完舅公,我就回去了。”姝颖说:“你在这里玩几天吧,你三叔估摸着快回来了。”满香说:“奶奶,那我蹭这会没风,我先过去。”这时姝颖已经煮好了芋头圆。她舀了一点汤尝了一口说:“不咸不淡,芋头圆漂浮起来了。”她盛了两个芋头圆给满香吃,满香接过大碗,一股热腾腾的气味扑鼻而来。咬了一口热腾腾的芋头圆,满香说:“奶奶,你包的芋头圆真好吃。”接着,姝颖又夹了两块腊肉给满香。满香大口的吃着还不望说一句:“奶,你也吃。”

院子里,村外,屋顶,白雪皑皑,骡子呼着大口的热气嚼着旁边的稻草。满香吃完从屋子里出来。屋沿悬掉着冰吊子,满香扒拉了一块塞进嘴里。姝颖站在门口说:“你快去快回,路不好走就赶紧回来,湖面估摸着还结着冰呢。我担心划盆打滑。”满香说:“奶,你放心,我会游泳呢。冬天的水是暖的,我不怕。”姝颖从里屋拿了一根粗绳子出来说:“你用绳子把木盆绑着,拉着划木盆从雪地上走很快的。”满香说:“好的,奶奶。”她绑好了船,告别了姝颖,她坐木盆上快速的往一个下坡滑去。她说:“奶奶,我走了。”

满香用木盆划了一路的雪,在平地,她又拉着木盆绕到徐家湾的巷尾,快到巷尾的时候,木盆磕到了一块树桩,“砰”的响了一声。满香看了看木盆底部一点点被磨平的皮屑又继续拉着木船往前走。山野间银装素裹,几只麻雀在枝叶间跳跃,枝叶上的雪花细微的摇曳着。一两只老牛带着牛犊,“哞哞”的喊两声。便又低头吃着主人喂养的青色茫杆草。满香来了巷尾,巷尾的冰块底下有许多显而易见的虾草。这时,天边的太阳迎着树稍缓缓升起。阳光透过树稍照应在平静的湖面。湖面上的冰块一点点消融,“咯吱”的一声,湖面上的大片冰块裂开分散成不成形的小块。满香把绳子解开,扔进船里,然后她把木盆推到水中。确定了船不漏水之后,她跳进了木盆里。她摇着撸,划着木船,木船碰撞到湖上的冰块发出“咯吱咯吱”的碰撞声。她哈了一口热气,吹了吹手心,撸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看刘庄就在直线距离2里的岛上。满香更加卖力的划着。这时,她发现木盆进水了。湖上一阵风吹来,湖面上成堆的大坨雪块漫无目的的漂移着。成群的水鸭子在水里游动着,风吹动了湖面水花,层层的浪花激荡的拍打着,雪块和冰块联合撞击在一起,水鸭子受了惊吓潜入水下,再一抬头,水鸭子已经游到了十几米开外的雪堆处。这时风浪前后夹击,满香进退两难。她大声的呼唤:“舅公,舅公。”奈何下大雪的天气,岛上有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迹象。木盆上的水很快就溢满了小半盆,满香一只手摇着撸,另一只手不停的用葫芦瓢往外摇着水。湖上的风浪越来越大,满香心里琢磨着:“这么风和日丽的天气也阻挡不了湖里激荡的浪花。”她努力的划着,棉袄也被打湿了,船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渐渐下沉。这时,岛上出现一个洗衣服的妇女来到湖边,满香像是看到了希望,不停的呼唤着:“婶,我是你们刘庄的外孙女,我的奶奶叫刘姝颖,我的划盆进水了,能不能通知一下我舅公来救我。”满香拼尽力气的呼喊。那妇女提着篮子来到岛边,岛上的风呼啸的吹过,树枝上的雪块在阳光的照色下,堆积的雪块渐渐的消融,滴滴答答的像小雨滴一样落下。那妇女感觉伴着哀嚎的风声,隐约听到湖面上有人在呼唤。她看到湖心的一叶扁舟。那孤独的像小不点的木盆孤独的岂立在湖面,像是慢慢在下沉,那湖上的人影也跟着变得渺小起来。她起身匆忙的去喊村民。这时满香整个身子都打湿了,木船已经沉了一半,她脱下厚重的湿碌碌的棉袄,整个人跳进冰冷的湖水中。尽管她感觉湖里面比湖面上更有温度,但是要游到岛上还是要费一翻力气的。湖中的水属于深水区,满香拼命的往前游,她哈着大口的热气,浪花依旧一层层的拍打着,波涛起伏的湖面上一只大鲤鱼翻跳起,在暖冬的水里欢呼雀跃着,吐着气泡。这时刘庄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男人划着船赶忙去搭救。他看到湖面上时而露出湖面的脑袋和已经下沉的划盆。满香以为快要迎来胜利的曙光时,湖里的瞎草缠住了她的腿。她憋了一口气,在水里扑腾的挣扎着,这时划来的船泊在湖面浪花的拍打下,摇摇晃晃的朝满香驶来,满香艰难的在水里挣扎着,便沉入了湖里。过了十分钟,船摇摇晃晃的到了,满香却永远的漂浮在了湖面。那人脱下袄子跳进水里,吃力的将满香托起,船摇摇晃晃的停在湖中央,他用力的按压着满香的胸部,对着满香的嘴巴吹气,满香鼓起开的肚子和发紫的嘴唇已经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按压了十来分钟后,他划着小船返回了刘庄。这时刘庄的人大大小小都早已聚集在了岛边,她们听那妇人说他的丈夫去湖上救人了。她们期盼着湖面的亲戚都不是自家的。那妇人的丈夫划了半个小时,船才安全的停靠在刘庄。他们看着衣着单薄冻着瑟瑟发抖的男子,那妇人便像他的老公递了一件袄子穿上。几个壮汉帮忙把船上的女子抬下来。一个村民小声的说:“这是谁家的女子啊?”另一个村民说:“这姑娘看着十来岁,可惜了。”其他村民议论纷纷说道:“是啊,这么小,她可能不知道湖上和岸边不一样,岸上有大山依靠感觉不到风,湖上都是四面低矮的岛屿,风浪也是很大的。”突然,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这不是刘姝颖的孙女吧。过年的时候见过。估计来找他舅公的。我们抬到他家门口去问问。这老头子年纪大了,岛上出了事,也没出来看看风声。总是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态度。”另一个人也说道:“就是,多亏了大壮,这么冷,救起了人家姑娘,如果都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话,这姑娘估摸着现在还漂在水里呢,这姑娘年纪轻轻的,过来探亲,命都搭上了,他的父母知道了可得多伤心。”大壮冻得连打哈欠说:“大家都闭嘴,别废话了,先抬到家里,再叫刘叔来认领一下。”他们众人把满香抬到了大壮家里,大壮的老婆也是那位早上去岛边洗东西的妇人,她烧上热水,给满香擦拟了身体,换洗了干净的衣服。这时,刘姝颖的哥哥煮着拐杖过来了。他一看,老累纵横的说:“娃啊,舅公对不住你,这是我妹当年抱养的样子陆海洋的大女儿陆满香。”他瘫坐在地上,大壮将他扶起来坐在椅子上。大壮的妻子拿出一包打湿的骆驼牌香烟说:“叔,这是从这姑娘的内衣口袋掏出来的,估计是带给你的,你看还有一张纸条,打湿的墨迹上显现出几个大字:“陆家祖屋出售选新址建屋,请舅舅选良辰吉日开工动土。亲侄,刘海洋敬上。众人纷纷议论:“这是请刘叔算日子的,可惜了这么大的喜事变成了丧事。”刘叔的眼角流着豆大的泪珠,他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啊。”片刻之后,刘叔说了句:“我们得把人送回去,大壮,你叫几个亲房和我一起去,我们路过徐家湾通知一下姝颖,这事得通知姝颖,也不知道姝颖知不知道她过来。知道她过来的话,也没派个人跟着她。这么小,就走了,怎么向人家父母交代呢。”大壮安慰道:“刘叔,她是来的时候出事的,还没到我们这里,你不要太过于自责,每个人来世上都有自己的命数,或许命里有这样一劫,没有躲过罢了。”

约莫半个小时,岛上的风浪才平息了一点,阳光渐渐退去,雪花又飘落了下来,他们几个人腰间绑上白布,把满香放在棺材板上,抬上船。岛上的乌鸦也“呀呀”的发出几声凄惨的叫声,倒立在岛屿间岩洞里的蝙蝠眯着眼睛熟睡,假装理会外界的纷扰。哀乐响起,一拐挂爆竹落地,噼里啪啦的燃放着,村民们纷纷落泪,他们送别了这个带着情怀而来的姑娘。

刘叔站在船头,两梭船并排着前进,船迎着风浪行驶着。大壮说:“这姑娘怪孝顺的,也不知道她从哪里买来的骆驼牌香烟孝敬你这个舅公,真是不是亲孙侄女,胜是亲侄女啊。”船行驶了半个钟头,停靠在了岸边,他们又放了一卦爆竹。田埂边的低头吃草的老牛听到声响,抬头哀嚎的叫唤着:“哞”。小牛也好奇的抬起头,他们一老一少望着行人抬着的棺材板,仿佛认出上面躺着的姑娘就是早上推着木盆和它们有着一面之缘的姑娘。

很快他们走到了徐家湾,他们放了一小挂炮竹,扔了两片黄纸,大壮跑到刘姝颖家告知姝颖,这时姝颖的儿子和丈夫正坐在火炉边吃芋头圆。大壮气喘吁吁的说:“刘婶,刘婶!满香早上是不是来过你家。”刘姝颖说:“她从我家出们的啊,她说去你们刘庄通知一下她舅公选一个建房选址的日期,你舅公不是一个阴阳先生嘛,会看地理,我就让她快去快回的。”这时姝颖注意到大壮腰间缠着的白布意识到不对劲。她说:“怎么了,你舅公还是满香?”大壮说:“早上风浪太大,满香溺死了,我赶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姝颖“哇”的一声瘫坐在地,牛棚里的骡子“咴儿咴儿”的发出叫声,踏着蹄子一阵乱动,仿佛主人遇难的消息它也感应到了。大壮说:“徐叔和表弟也在家啊,我们这会要去陆庄,我们一起去吧。”刘姝颖的儿子徐武仁扶起他的娘亲,他给骡子套上板车,把棺材板放在骡子后面,骡子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气息,它低着头沉默不语,整个眼睛都低垂的望向地面的白雪,踹息着大气,雪花从空中掉落消失在雪地里。

刘姝颖去里屋剪了三块粗长的麻布绑在腰间。他们一群人赶着骡子,往陆庄的方向走去,雪花依然慢悠悠的飘落在地上,千山银装素裹。大人们低垂着眼皮,武仁搀扶着他的娘亲刘姝颖,大壮搀扶着他的刘叔。他们兄妹俩人生最后一次相遇竟然是送别他们的挚爱。每路过一个村庄,他们都会放一挂爆竹,扔两面黄纸。这一路经过了约莫八个村庄,忠于在日落时分,他们抵达了陆庄。陆庄的人从未看到外来披麻戴孝的人拉着棺材进村。大壮放了一挂长卷着的鞭炮,鞭炮声响了将近十分钟,哀乐响起,陆庄的村民踩着皑皑白雪聚集到路边,只见刘姝颖老泪纵横呆滞的目光望着陆庄。他的左手边站着一个比她年长十余岁拄着拐杖的老者,右手边是她的儿子徐武仁,徐武仁的旁边是徐谋乙。陆庄的人望了望骡子后面拉着的棺材板,一个村民说:“快去,快去通知陆海洋家,这不是海洋的长女满香吗?昨天出门还喜笑盈盈的,今天却天各一方了。”陆海洋和陆远洋,程启英他们一家听到这么长的爆竹声,这时也赶到了路边。陆海洋看到许久未见的老娘眼皮臃肿,腰间缠着白布。再望了望自家的骡子拉着的棺材板,“扑通”一声,陆海洋和程启英跪倒在地上,一阵鬼哭狼嚎的哀鸣声响彻整个陆庄。陆海洋和程启英哭喊着:“满香,满香,我可怜的儿啊。”陆远洋也“哇哇”的像个孩子一般哭了。满香的妹妹竹香和大弟新义和新民也跟着“哇哇”嚎啕大哭起来。程启英晕倒在了雪地里。村民们将程启英扶到了她的老宅,陆海洋平静下来,抱起满香走进了陆家老宅。众人纷纷跟着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