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01章 秦王灭周(1 / 2)东周列国那些事儿首页

话说郑安平带着兵投降了魏国,这可把应侯范睢给坑苦了,按照秦国的律法,他这个举荐人得跟着受牵连,吓得他赶紧在草垫子上跪着请罪,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秦王却摆摆手说:“任用郑安平,本来就是我的主意,跟丞相没啥关系。”不但没治范睢的罪,还一个劲儿地安慰他,让他继续当官。可大臣们在底下议论纷纷,秦王怕范睢心里不踏实,就下了道命令:“郑安平有罪,灭他全族,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要是再敢提,我就砍了谁的脑袋!”这一下,秦国人才不敢吭声了。

秦王还特意让人给范睢送好吃的,比平常给的还多。范睢心里那叫一个过意不去啊,就想着怎么讨好秦王。想来想去,他觉得劝秦王灭周称帝这主意不错,说不定能让秦王高兴高兴。于是,他就派张唐当大将去攻打韩国,打算先把阳城拿下,打通三川的路。

再说楚考烈王听说信陵君把秦军打得屁滚尿流,回头看看自己这边,春申君黄歇啥功劳也没有,就这么灰溜溜地回来了,不禁长叹一声说:“平原君搞的那个‘合纵’的主意,看来不是瞎说啊,我恨不得让信陵君来当我的大将,要是那样,我还怕秦国干啥!”

春申君听了,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尴尬得要命,赶紧凑上前说:“以前搞‘合纵’这事儿,大王您是带头的;现在秦国刚吃了败仗,气势都没了。大王您要是赶紧派使者去跟各国约定,一起攻打秦国,再去跟周王说说,让他出面主持公道,咱借着天子的名义去讨伐秦国,这功劳可比春秋五霸大多了。”

楚王一听,乐坏了,马上派使者去周国,把攻打秦国的计划跟周赧王说了。周赧王早就听说秦王惦记着打通三川,就是想灭了周国,现在听楚王说要伐秦,心里琢磨着这正应了《兵法》里“先发制人”那句话,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楚王就跟其他五国定下了“合纵”的约定,定好了日子一起出兵。

可这周赧王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实力,虽说占着天子的名号,其实就是个空架子,根本指挥不动谁。韩国和赵国把周国的地盘分成了两半,把雒邑的河南王城那一块叫做西周,把巩附成周那一块叫做东周,还派了两个周公去管理。周赧王从成周搬到了王城,靠着西周公过日子,整天无所事事,啥也干不了。

到了这会儿,周赧王想发兵攻打秦国,就命令西周公去召集壮丁,好不容易才凑了五六千人,连车马的费用都不够。没办法,他只好去找国内有钱的老百姓借钱,写了借条,答应等打完仗回来,用抢到的战利品连本带利还给人家。

西周公带着这些人在伊阙扎营,等着其他诸侯国的军队。

这时候,韩国正被秦国攻打,自己都顾不过来;赵国刚解了邯郸之围,还心有余悸;齐国跟秦国关系不错,不愿意趟这趟浑水;只有燕国的乐闲、楚国的景阳带着两支军队先到了,可他们也都在那儿扎营观望,谁也不肯先动手。

秦王听说各国人心不齐,根本没心思进攻,就更来劲了,增派兵力去帮张唐攻下了阳城,又另外派将军嬴樛带着十万大军在函谷关外面耀武扬威。燕国和楚国的军队在那儿驻扎了三个多月,一看其他国家的兵都不来,自己也没了士气,干脆就撤兵回去了。

西周公一看,也只好带着兵回去。周赧王这次出兵,啥好处都没捞着,还白白费了一番力气。那些借钱给他的老百姓拿着借条来找他要钱,天天聚在王宫门口,吵吵嚷嚷的,声音大得连内宫都听得清清楚楚。周赧王又惭愧又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干脆躲到高台上去了。后来的人就把这个高台叫做“避债台”。

再说秦王听说燕国和楚国的兵都散了,马上命令嬴樛和张唐合兵一处,从阳城出发,去攻打西周。周赧王这边兵也没有,粮食也不够,根本守不住,就想逃到三晋去。西周公劝他说:“以前太史儋说过:‘周、秦五百年后会合并,会有称王称霸的人出现。’现在时候到了。秦国统一的势头很明显,三晋过不了多久也会被秦国吞并,大王您可不能再受辱了,不如捧着周国的土地主动投降,说不定还能像宋国、杞国那样,保住一点封地呢。”周赧王实在没辙了,只好带着大臣和子孙们,到文武庙里大哭了一场。

哭了三天后,周赧王捧着剩下的地图,亲自到秦军那里投降,说愿意跟着去咸阳。

嬴樛接受了他的投降,西周一共有三十六座城,三万户人家。

这下子,西周的地盘全没了,只剩下东周还在。嬴樛先派张唐护送周赧王君臣子孙去秦国报捷,自己带着兵进了雒阳城,去划分地界。

周赧王见到秦王,不停地磕头谢罪。秦王看他可怜,就把梁城封给他,让他降为周公,跟附庸差不多。原来的西周公降为家臣,东周公的爵位也被贬为君,这就是东周君。

周赧王年纪大了,在周、秦之间来回折腾,累得够呛。到了梁城还不到一个月,就病死了。

秦王就把周国给灭了,又命令嬴樛征发雒阳的壮丁,去毁掉周的宗庙,把祭祀的器具都运走,还要把九鼎搬到咸阳去。周国的老百姓有不愿意给秦国干活的,都逃到巩城去,靠着东周君过日子,可见这些人心里还是忘不了周国。

在搬九鼎的前一天,老百姓听到鼎里面有哭声。等到九鼎运到泗水的时候,有一个鼎突然从船上飞起来,“扑通”一声沉到水底去了。嬴樛赶紧派人潜水去找,没找到鼎,却看到一条苍龙,张牙舞爪的,一下子掀起了大风浪。划船的人都吓坏了,谁也不敢靠近。

嬴樛当天晚上做了个梦,梦见周武王坐在太庙上,把他叫过去,狠狠地骂道:“你为啥要搬走我的重要器物,还毁掉我的宗庙!”说完,就让人用鞭子抽了他三百下。嬴樛从梦中惊醒,就得了背疽,病得爬不起来,只好让人把剩下的八个鼎献给秦王,还把梦里的情况奏明了。秦王一看,丢的那个鼎正好是豫州鼎,不禁长叹一声说:“天下的土地都归我秦国了,怎么这鼎就不肯跟着我呢?”他还想多派些人去把鼎捞回来,嬴樛赶紧劝他说:“这是神物,有灵性,不能再去捞了。”秦王这才打消了念头。没过多久,嬴樛就因为背疽死了。

秦王把八个鼎和祭祀的器具都摆在秦太庙里面,在雍州祭祀上帝,还通告各国,让他们都来朝贡祝贺,谁不来就攻打谁。韩桓惠王第一个跑来朝拜,跪在地上磕头称臣;齐国、楚国、燕国、赵国也都派国相来祝贺;只有魏国的使者还没到。

秦王很生气,就命令河东守王稽带兵去偷袭魏国。这王稽以前就跟魏国暗中勾结,收了魏国的钱,就把这事给泄露出去了。魏王知道后,吓得够呛,赶紧派使者去秦国谢罪,还把太子增送到秦国当人质,表示愿意听秦国的命令。从这以后,六国都乖乖地服从秦国了。这一年是秦昭襄王五十二年。

秦王后来查出来王稽跟魏国私通的事,就把王稽杀了。范睢知道后,心里更不安了。

有一天,秦王上朝的时候不停地叹气。范睢小心翼翼地问:“我听说‘君主忧愁,臣子就觉得耻辱;君主受辱,臣子就该去死。’现在大王上朝叹气,是不是因为我们这些臣子没干好,不能为大王分忧啊?我愿意领罪。”

秦王愁眉苦脸地说:“东西平时不准备好,到时候就应付不了突发事件。现在武安君白起被我杀了,郑安平又背叛了我,外面强敌不少,国内又没有好的将领,我能不发愁吗?”范睢听了,又惭愧又害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退下去了。

这时候,有个燕国人叫蔡泽,这人学问大,口才也好,心高气傲的,坐着破车到处游说诸侯,可一直没碰到赏识他的人。到了大梁,他遇到了善于看相的唐举,就问:“我听说先生给赵国的李兑看过相,说他‘一百天之内就能掌握国家大权’,是不是真的?”

唐举说:“是啊。”

蔡泽又问:“那您看我怎么样?”

唐举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笑着说:“先生的鼻子长得像蝎子,肩膀比脖子还高,额头凸出,眉毛皱在一起,两个膝盖弯曲,我听说‘圣人是不能看相的’,大概说的就是先生您吧?”

蔡泽知道唐举在拿他开玩笑,就说:“富贵我自己会有,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唐举说:“先生您啊,从现在开始还能活四十三年。”

蔡泽哈哈大笑,说:“我能吃好的,穿好的,坐着马车,带着黄金印,在君主面前威风凛凛地过日子,四十三年足够了,还有啥可求的呢?”后来他又去韩国、赵国游说,还是没人理他。回到魏国的时候,在郊外遇到了强盗,连做饭的锅碗瓢盆都被抢走了,没东西做饭吃,只好在树下休息。没想到又碰到了唐举,唐举笑着问:“先生您还没富贵起来吗?”

蔡泽说:“我正在找机会呢。”

唐举说:“先生您这面相,是该在西方发达。现在秦国的丞相应侯范睢,因为郑安平、王稽的事都得了重罪,他心里又惭愧又害怕,肯定想赶紧把相位让出去。先生您为啥不去秦国试试呢?还在这儿死守着干啥?”

蔡泽说:“秦国太远了,我怎么去啊?”

唐举从口袋里拿出一些钱送给他,说:“拿着这些钱当路费吧。”

蔡泽有了钱,就往西去了咸阳。他对旅店的老板说:“你给我准备白米饭和肥肉,等我当了丞相,一定重重地酬谢你。”

老板瞧了他一眼,心想:“这人是谁啊?还想当丞相?”

蔡泽看出了老板的心思,就说:“我叫蔡泽,是天下最有口才、最聪明的人,专门来见秦王的。秦王要是见了我,肯定会喜欢我的主意,把应侯赶下台,让我当丞相,到时候丞相印马上就能挂在我的腰上。”老板听了,觉得他简直是在说梦话,就把这事跟别人说了。

应侯范睢的门客听到了这些话,就告诉了范睢。范睢不屑地说:“五帝三代的事,百家的学说,我哪样没听过?那些能说会道的人,碰到我都没话说。就他蔡泽,还想来说服秦王,抢走我的相位?做梦去吧!”不过,他还是派人去旅店把蔡泽叫来了。

老板对蔡泽说:“您这下可要倒霉了。您到处说要代替应侯当丞相,现在应侯派人来叫您,您要是去了,肯定会受大辱的。”蔡泽却笑着说:“我去见应侯,他肯定会把相位让给我,根本不用见秦王。”

老板撇撇嘴说:“您这人太狂了,可别连累我。”

蔡泽穿着粗布衣服,趿拉着草鞋,去见范睢。

范睢大模大样地坐在那儿等着他。蔡泽见了范睢,只是拱了拱手,也不跪拜。范睢也不叫他坐,板着脸问:“外面传言,说要代替我当丞相的,就是你吗?”

蔡泽站在旁边,不慌不忙地说:“没错,就是我。”

范睢生气地说:“你有什么本事,能抢走我的爵位?”

蔡泽说:“哎呀,您怎么这么糊涂呢?春夏秋冬,四季交替,该成功的就成功,该退位的就退位,后来的人就该上去。您现在也该退位让贤了!”

范睢说:“我不自己退,谁能把我赶下去?”

蔡泽说:“一个人要是身体强壮,手脚灵活,又聪明又有道德,能在天下施行德政,这样的人难道不是大家都尊敬羡慕的贤能豪杰吗?”

范睢说:“是啊。”

蔡泽又说:“这样的人要是既能实现自己的志向,又能安乐长寿,子孙后代都能享受荣华富贵,世世代代相传,一直到天地毁灭,这难道不是大家所说的吉祥好事吗?”

范睢说:“是啊。”

蔡泽接着说:“可是秦国的商鞅、楚国的吴起、越国的文种,虽然功成名就,最后却不得好死,您觉得这样的结局好吗?”

范睢心里一惊,心想:“这家伙开始说利害关系了,一步步地逼我,如果我说不好,就掉进他的圈套里了。”于是,他假装镇定地说:“有什么不好的?商鞅辅佐秦孝公,大公无私,制定法律治理国家,作为秦国的将领,开拓了千里疆土;吴起辅佐楚悼王,废除贵族特权,培养战士,向南平定了吴、越,向北击退了三晋;文种辅佐越王,能把越国从弱变强,吞并了强大的吴国,为越王报了会稽之仇。他们虽然死了,可是大丈夫杀身成仁,视死如归,在当时建立了功勋,名垂后世,有什么不好的呢?”

这时候,范睢虽然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已经有点不安了,不自觉地站了起来,走到堂下听蔡泽说话。

蔡泽又说:“君主圣明,臣子贤能,这是国家的福气;父亲慈爱,儿子孝顺,这是家庭的福气。做孝子的,谁不想有个慈爱的父亲?做贤臣的,谁不想有个圣明的君主?比干忠诚,可殷朝还是灭亡了;申生孝顺,国家却陷入了混乱。他们虽然不愿意死,可对君主和父亲有什么帮助呢?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的君主和父亲不圣明、不慈爱。商鞅、吴起、文种他们也是不幸死了,难道他们是自己想死,好成就后世的名声吗?比干被剖心,微子就离开了;召忽被杀,管仲却活了下来。微子、管仲的名声,难道比不比干、召忽差吗?所以大丈夫活在世上,能身体和名声都保全,这是最好的;名声能流传下去,身体死了,这是其次的;只有名声不好,身体却保全了,这是最下等的。”

这一番话把范睢说得心里畅快极了,不知不觉地离开了座位,走到蔡泽面前,说:“您说得太对了!”

蔡泽又说:“您觉得商鞅、吴起、文种杀身成仁是好的,可是他们跟闳夭辅佐周文王、周公辅佐周成王比起来,怎么样呢?”

范睢说:“商鞅他们比不上。”

蔡泽说:“那么现在秦王信任忠臣良将,厚待老朋友,跟秦孝公、楚悼王比起来怎么样呢?”

范睢想了一会儿,说:“不知道怎么样。”

蔡泽说:“您自己估量一下,您对国家的功劳,有没有商鞅、吴起、文种大呢?”

范睢又说:“我比不上。”

蔡泽说:“现在秦王对功臣的亲信程度,既比不上秦孝公、楚悼王、越王勾践,而您的功绩又不如商鞅、吴起、文种,可是您的俸禄和地位却比他们高得多,家里的财富也比他们多好几倍。像这样还不想急流勇退,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他们三个人都不能避免灾祸,何况您呢?翠鹄、犀象,它们所处的形势本来离死还远,可最后却死了,是因为被诱饵迷惑了。苏秦、智伯的智慧,本来足以保护自己,可最后也死了,是因为被贪利迷惑,不知道停止。您以一个平民的身份得到秦王的赏识,当上了丞相,富贵到了极点,仇也报了,恩也报了,还贪恋权势,不知道退下来,我怕苏秦、智伯那样的灾祸,您也免不了。俗话说:‘太阳到了中午就会西斜,月亮圆了就会亏缺。’您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把相印交出去,推荐一个贤能的人呢?被推荐的人贤能,您推荐贤人的名声也会更大。您名义上是辞去荣华富贵,实际上是卸下重担。然后您就可以去游山玩水,享受长寿,子孙后代世世都能当应侯,这比您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却冒着不可预知的灾祸,不是好多了吗?”

范睢听了,叹了口气说:“先生您真是能说会道,有智慧啊,我听您的。”于是,他把蔡泽请到上座,用客人的礼节招待他,还留在宾馆里,摆上酒菜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