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蠕动的黑迹，似乎也将变化成一种诡异，来夺取他所珍惜的一切。

心焦情切，灵性益发闪耀，却在抹去方才有关黑衣的记忆与印象。

万幸，居然一举成功，消去了突然在心里出现并增大的灰黯阴寒与恐怖。

李长枫一身冷汗，不住下坠。

黑气如何？秘籍如何？这变化是如何产生，又将造成怎么的后果？这些问题他全都没有想过，他已将这点烦恼抛却。

——这不是我现在能管该管的事。

——先逃命要紧！

这时，他才发现黑气已抓住了船只残骸，稳在空中慢慢享用。

风吹衣裳，汗如雨丝抛飞。

李长枫在虚弱中又有一种异样的舒爽，紧接而来的，又是忧愁。

黑气已经远了，但死亡的威胁并没有远去。

他仍将面对一个要命的麻烦。

人不是天生就会飞翔的，他也实在还不会飞翔。炼气后期，可以凭深厚的真炁，短暂爬空，也能倚仗灵念与法器，托身飞举。但他才炼炁四层，还消耗了大半的真炁，又能如何在高空坠落中保命？

或许恰好遇见一处悬崖峭壁，自己以剑锋划之减速缓冲？

或者，高大树木与藤蔓也能利用？一处深不见底的湖水？

不然真炁一击排空，应该也能达到停滞身形的目的，然后宛如低空飘落，保全性命？

带着一些疑虑与忧惧，李长枫从天坠落。

眼前急景凋残。

但天宇依然凛冽。

万古云霄一羽毛，此刻，人在坠落，仰面望天，白云悠悠，苍穹无语，一芥船影，已然不见，那一场横祸、厮杀与动荡，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踪迹，一切仿佛只是个梦，泡沫一样脆弱易逝，转眼间便已成空。

但人在空中，正在坠落。

坠向大地，落向死亡。

像一片枯叶离了枝头，生命已将过去，正将沉埋大地中。

李长枫深觉自身的渺小微茫，但他心底反而又焚起了一团桀骜的野火。

背后疼痛，也像火在烧，但又像毒性正在腐蚀生机。

那一击黑气的碰撞，毕竟不是那么好挨的。

李长枫伸展手脚，却不能在急景凋残中挽留自己的身形，他仍在下坠，速度似乎越来越快，离死亡也越来越近。

他挣扎着翻了个身，俯览死亡，下面已不再是茫茫的云雾，而是一派嫩绿的春野大地。

或许也是他埋骨之地。

李长枫手中有剑，但剑法不能使他飞翔。

心有灵性，然而灵性也如智慧，在蛮横的残酷中，起不了什么作用，至多，使人冷静一些。

山势渐渐清晰。

李长枫费力将剑鞘插在腰带上，然后凝神以待，左手随时预备挥出，手中剑也随时准备刺出。

风在狂啸，身形飘荡，李长枫忽然一掌击出，真炁喷礴而出，排空轰响，身形肉眼可见的缓慢下来，但去势仍旧不止。

又一个呼吸，人已落向山中树巅。

剑光一掣，剑尖剑身已按在了树身上，人已借势挑起，凌空翻身，从枝叶间碰撞落地。

虽然有些擦伤，但无有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