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小榆村这座道观,可谓历史悠久,反正村里现在活着的人,没人能说清楚它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以前香火怎么样不知道,后来是一直荒着的,没人到这里来烧香祈福,也就是这道观建的结实,否则早就塌了。
刘年至今还记得,在他几岁大的时候,十里八乡一些信佛的人,想把这道观改成寺庙,不知从哪里请来一尊石佛,这尊石佛足有四米多高,好几吨重,称得上是庞然大物。
他之所以记忆犹新,就是因为对当时只有几岁的他来说,这尊石佛太大了,给他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无比震撼。
那是一个傍晚,石佛运来后放在道观门口,因为天色不早,准备第二天再想办法搬到观内。
结果第二天一早,石佛那颗巨大头颅竟不翼而飞,怎么找都找不到,脖子那里的断口平平整整,就像被人一刀削去。
可是这么大的佛像,又是石头做的,谁能做到一刀就削掉脑袋?
村里人没啥见识,只知道有钢锯铁斧,高科技的工具一概不知,用钢锯铁斧在一夜之间就把石佛的头弄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这事他们怎么看,都透着邪乎。
于是心中生怯,道观改寺庙的事不了了之,少了头的石像也被运走。
然后过了没几天,老道士马修文就带着养孙女来了,住进了这座道观。
据马修文自己说,他从做道士后就一直在云游四方,现在老了,正好走到这里,是缘分,就不再云游,留在这里养老。
别看马修文又抽烟又喝酒,却不是没名没份的野道士,他是有证的,再加上这座道观本就无主,也就没人驱赶。
刘年是在八岁刚读三年级的时候,偶然发现马修文有很多藏书,自那以后就经常来道观看书,跟马修文混熟后,借回家几本也不成问题。
所以他跟老道士马修文,已经有八年的交情,对这个老道士的脾性自然也了解的很。
马修文这人,说好听点叫平易近人,跟谁都没架子,不管哪个年龄段的,都能玩到一块说到一块。
说难听点,就是为老不尊,兴致来了,再小的孩子都要作弄。
不过或许正是因为他这种脾性,居然从官方那里拉来救济,每月都能跟官方领钱,甚至还拉到专项资金用于这座道观的维护。
不愁吃不愁穿,也不愁住,倒真让他在这里滋滋润润养起老来了,每天就是打理道观这点事,难怪老得慢。
东边配房里,刘年站在一个大书架前,仔仔细细找着书。
旁边桌子上,李少华也在看书,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嘴角带笑,假装看的十分投入,其实他心思都在独孤小芳身上,能看进去才怪。
独孤小芳这时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白瓷茶缸,小心翼翼看了刘年一眼,轻手轻脚走过去,刚走到近前,脸上就升起红晕,一直红到耳根。
她把白瓷茶缸往前一递,微垂着头道:“喝、喝水。”
瞎子都能看出她的局促。
她不是结巴,说话之所以磕绊,显然是因为紧张。
刘年赶紧伸手接过,看向独孤小芳的眼神,一瞬间露出怜悯与同情,不过怕她发现,很快就敛去,温声说道:“天气干,你也多喝水,别生了病。”
他的怜悯与同情,并非因为面前这位姑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毕竟跟着老道士马修文,她一点都不委屈,吃穿用度比他都要强些。
这怜悯与同情,是因为他知道,她有病。
他跟独孤小芳认识也有八年,刚开始接触的时候就发现,这姑娘的性情实在古怪,简直变幻莫测。
前一阵还安安静静一副淑女模样,过一阵就成了蛮横霸道的小公主,所有事必须照她说的来,否则就要大发脾气。
再过一阵,又成了生人勿近的高冷做派,对人爱答不理,仿佛所有人在她眼里都蠢不可及。
她明明只是一个人,却竟似活出了无数种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