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死寂在不断的蔓延,无声的恐惧犹如一把镰刀顶在众人的头上,宫女内侍们皆紧紧垂着头,就连呼吸声都微弱了些。
而这仅仅是因为暗卫的一句话而引起。
“人生百年,莫强求?”
不知过了多久,属于成熟男子的低沉嗓音,一字一句念出了这句批言。
可随即而来的便是一声嗤笑。
“真没想到,有生之年,朕竟然还可以听到这句批言。”
帝王靠在龙椅后,狭长的凤眸泛着冷意,晦暗不明,“福德,你说,这真的是巧合吗?”
福德头皮发紧,不敢妄言。
而帝王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因为不久后本该在皇宫的帝王,出现在了白云寺。
禅房内,了寂大师望着突然出现在白云寺的帝王,并无任何意外。
“陛下。”
他单手串着佛珠,双手合十,朝他行礼。
帝王抬了抬手,福德等人皆退了下去。
“了寂大师似乎并不意外朕的出现。”
他的声音颇有些冷,若是常人恐怕早就慌了,可与帝王打交道多年的了寂倒是习以为常。
只是,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陛下,斯人已逝,您如此执着…”
“够了!”
不知是哪一句话忽然激怒了帝王,他蓦然冷下了脸,“朕不想听那些,朕只知道,当年,朕并没有看见她的尸体。”
他盯着他,狭长的凤眸眯了眯,“而今,命言重现,你只需要告诉朕,她们是不是和她有关系?”
这个她是谁,了寂心知肚明。
而只要见证过当年那一场血腥杀戮的人,恐怕也都心知肚明。
因为,那是一个禁忌,压抑多年的禁忌。
甚至至今,也无一人敢提。
“陛下,那只是一句命言。”了寂并没有承认,因为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
他能察觉到今日这两位女子与当年那位应该来自同一个地方,属天外来客。
可又隐隐有些不相同。
他说不清,也道不明。
只知绝不能承认,若不然,一场腥风血雨必然少不了。
“是吗?”帝王不知为何忽然笑了起来,可蓦然,他又沉了下脸,“可惜,朕不信。”
这日,帝王是阴沉着脸离开的白云寺,而后不久,合欢与铃兰回京后的一切,便呈上了御案。
夜色,越来越深。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火光照耀在高坐的帝王脸上,却依旧看不清他的面色,凌厉的下颚紧紧绷起,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良久,他忽然笑了声,嗓音沙哑,“不记得前尘往事?呵,真像啊,怎么能那么像呢?。”
阿狸,她怎么跟你当年遇见朕时的遭遇那么像呢?
是你回来了吗?
可你怎么不来找朕呢?
而是……
【探花郎,谢淮序】
候在一旁的福德见陛下紧紧攥着暗卫之前交上来的东西,手背青筋若隐若现,似乎在极致暴怒的边缘,他连忙低下了头,一眼都不敢多看。
不久,本在府内安稳睡着的合欢忽然察觉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随即屋内被吹入迷烟。
伴随着外间守夜的丫鬟陷入昏睡,一道黑影落了下来,随即悄无声息停在了床帷外,隔着一道朦胧的床幔,一道锐利复杂愤怒,同时又包含着期盼欣喜的目光不断交织在合欢的脸上。
床幔被缓缓掀开,吸入迷烟昏睡的女子也渐渐暴露在来人的眼前,可就这么一瞬间,他眼中的期盼欣喜蓦然褪去。
不,不像易容,年岁也不像。
来人不肯死心,锐利而冰冷的目光一点一点扫视着合欢的脸,每一寸都不放过。
可最终,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
她不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
掀起床幔的手紧紧攥紧,骨节咯吱作响,带着瘆人的恐怖,就连望着合欢的眼神也渐渐带着死气,冷的可怕。
昏暗的屋内,冰冷的大手在渐渐向她的脖间袭去,细嫩的脖颈,只需轻轻一拧,便可让她消失在这世间。
可最终,帝王还是停住了,在近在咫尺时停住了。
望着合欢那纯真娇美的容貌,他再次不受控制的想起那批言【人生百年,莫强求】
失忆,难道……
他控制住了心中的那股杀意,收回了手,只是望着合欢的眼神渐渐晦暗不明,似乎多了分什么。
【王爷,要是哪天我想起来了怎么办?】
【王爷,也许我还有亲族。】
【王爷,也许以后我会回乡。】
曾经的一句句笑言,难道皆是真的吗?
那她呢?
男人居高临下俯瞰着合欢,凌厉的下颚紧紧绷起,眸色幽暗,似乎又带着淡淡的嘲讽。
阿狸,若我留下她,你会出现吗?
虽然铃兰与合欢是同时被怀疑,但不得不承认铃兰的运气很好。
她的背景没有丝毫的差错。
因为所有知道她来历的人皆死了,死在了那场屠村中,给她留下的是一张名正言顺的户籍文书。
而批命之言,帝王几乎与宋庭屿想到了一处,那便是孩子,子嗣。
宋庭屿虽竭力对老夫人隐藏铃兰身子极难受孕一事,但帝王的鹰爪遍布上京,终归瞒不过锦衣卫。
更何况,这件事经手的人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且当初铃兰以命相救,身受重伤的消息上京几乎人人皆知。
就算猜到也不难。
所以,这件事可以说只有合欢备受怀疑。
无论是出现的时机,背景,还是失忆,都和当年那个人太像了,像到帝王甚至不惜自降身份,也要亲眼看看她。
即便明知她不是当年那个夺取他心的女子,但他却莫名有种感觉,特别是在见到她以后,那种感觉便越发浓烈了。
她们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