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帝的后宫中已有许多郎君,今日选秀不过充盈后宫,帮助她绵延子嗣罢了。选秀时她会坐在高台上审视秀男,她的父亲,当朝的太后爹爹会帮她一起相看。
皇宫的暖阁里挤满了等候的秀男,个个精心打扮,争奇斗艳。唯有嫃环不肯在装饰上多费心力,牠只素淡地穿了一身简单的绿裙,戴了绢蝶、玉簪和银钗。
牠看着这一屋子秀男,只有冀州都督妽(shēn)姉(zǐ)山的男儿妽寐庄与牠相熟。牠走上前去,笑道:“寐哥哥。”
妽寐庄也笑了:“环儿。”
牠们执手相看泪眼:“寐哥哥~”
“环儿~”
“寐哥哥……”
“环儿……”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嫃环才说出成句子的话来:“寐哥哥今天好生美丽,定能中选。”
牠所言非虚:妽寐庄今日穿了一身紫红色衣裙,淡紫色的颈衣罩住小巧的喉结,颈衣上绣着细长的藤蔓。牠一头如墨长发挽成发髻,簪了祥云黄金发簪,水晶天鹅发钗的口中吐出流苏,耳上两只紫色蝴蝶耳坠莹莹流光,端庄又美丽。
但妽寐庄自己可不敢应承。牠赶忙竖起两根手指抵在嫃环唇上:“环儿谨言慎行。今年秀男佼佼者众,哥哥未必就能中选。”
嫃环自知失言,连忙闭嘴。
正说着话呢,不远处忽然传来茶杯摔碎的叮当声,接着是一声怒斥:“你作死么?竟将这样烫的茶水浇在我身上,你是哪家的秀男?没长眼么?”
嫃环和妽寐庄一愣,停了说话,往那边看去。
只见是一个橙色华服满头珠翠的男子,正一脸凶狠地拽着一个衣饰普通的秀男,不住口地骂着。
那个普通秀男虽然衣着简朴,但容貌楚楚可怜,颇有几分动人之处。牠怯生生答道:“我叫安菱绒,家母、家母是……”
华服男子见牠支吾,冷嘲道:“难道连自己母亲的官职也说不出口么?”
安菱绒只得细声细气地说出来:“家母是松阳县丞安妣怀。”
华服男子嘲笑牠:“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不知礼数。”
有人仗着牠的势帮腔,一起恐吓安菱绒:“你得罪的可是庆城司士参军家的千金婽(jiǎ)秋冬。”
安菱绒忙惶恐地向婽秋冬行礼,连连道歉。婽秋冬却不依不饶,非要让牠磕头谢罪才肯放过牠。
安菱绒脸色苍白,泪盈于睫,懦弱无助。周围秀男们不敢作声,无人愿意得罪有可能成为皇帝郎君的婽秋冬。
嫃环蹙起蛾眉,走上前去护住安菱绒,对婽秋冬说:“婽哥哥莫要生气,弟弟带了替换的衣裳,哥哥可以去后边换上。我们在此争执事小,若是惊扰了皇上、太后圣驾,引得龙颜大怒,那就不是你我能够承担的了。”
婽秋冬闻言,也略一沉吟,思考了其中利害,最后哼了一声,转身去找地方换衣裳了。
牠走后,安菱绒感激地看着嫃环:“哥哥大恩,没齿难忘。”
“举手之劳,莫要挂怀。”嫃环安慰牠,从自己的耳朵上取下一对碧玺耳环,为安菱绒戴上。
本就美丽的安菱绒,戴上耳环更是增色不少。
嫃环又四下望了望,找来剪刀和宣纸,当场剪了几只蝴蝶,为安菱绒戴在发髻上。
根据大婧朝律令,只有女子可以佩戴花朵,男子只能使用假花。为了避嫌,牠们的头上最好连假花都不要有,只戴些漂亮蝴蝶、蜻蜓、飞蛾也就罢了;至于绢花之类的,还是用来装饰牠们的颈衣、裙裳和腰带就是了。
这是因为花朵象征女子的繁育能力。花瓣如同复杂的毛发,花心如同深邃的产道,子房结果,正如女子的子宫中孕育胎儿。花开花谢,便如同女子繁衍,生生不息。
因此在远古时期,第一位部落首领的王冠便是花环。发展到如今,王冠虽然变成珠宝打造,却依然保留了花的形状;帝王的帝字通蒂,在最早的文字中也是形如花卉。
故而男子不可触碰真花,那是圣物,是牠们不配碰的。
依照男子的本性,牠们和虫子为伍才是最适合的。正好牠们也爱戴漂亮蝴蝶,岂不是双向奔赴、两全其美?
安菱绒头戴纸蝶,又戴了碧玺耳环,容貌增色不少。牠感激垂泪:“弟弟出身低微,必然不得入选,反而辜负了哥哥这番美意。”
妽寐庄安慰道:“自古英雌不论出处。弟弟生得貌美,何必妄自菲薄。”
正说着话,宫男来传秀男进殿了。安菱绒跟着宫男前去,嫃环便和妽寐庄一起,继续坐下吃茶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