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胡羯入寇,佯攻燕州,导致裴督在易县磨盘场大败而归,他第一时间上书朝廷述说裴督之难,其中更有说燕州府“横征暴敛”导致卫府给养不足,将士杀敌之心皆无等话语。这就是在明白的声援卫府了。
天可怜见,他蔺侠只是装魏晋之风,但却无“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勇气啊!他这封奏疏进了上京,很快就有友人派了家仆前来通报:左相大为光火,在通政司将这份奏疏直接丢进了炼炉里烧成灰烬。
后来战后封赏下来,蔺侠才豁然发现朝廷其实对燕山卫府极为不满,甚至已经准备撒眼中钉的地步了。而他蔺侠显然在这次博弈中站错了队!
起初他想向裴督靠拢,好抵挡魏府台不断想向他索要廪生银钱贴补的无理要求,所以才写了那封奏疏。但现在,他发现不但卫府没为他说一句好话不说,朝中也开始对他不满了月前,他奏请调拨下一季度廪生钱粮的奏疏竟被通政司留下十四日之久,后来内阁批复两字“不准”。
为管辖范围内的学生拨发钱粮都被拒绝了,这放在往常就是“依常例照准”的常规公文啊!
此时蔺侠深知自己恶了朝中,特别是让左相恼火了,这对蔺侠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段时间来,办法他不是没想,比如积极向魏府台靠拢,又比如托知交去朝中疏通关系,甚至变卖了家中几处祖产用以此事。但魏府台钱照收,事却没下文,朝中那边更是连钱都给退回来了还被钱庄和漕帮收了保管费。
其中委屈心酸简直让蔺侠羞愤欲死。
直到进了学府贡院,依旧没能缓过这个精神来,不得不开口询问自家老叔。
蔺四抬头看了蔺侠一眼,眼里满是疼爱和惋惜。
“少爷,其实这事说难也不难,关键看少爷能否过得了心里那一关。”
“心里?”蔺四的回答让蔺侠很不解,疑惑的眼神望着他,道:“我心里有何关碍?”
蔺四叹了口气,道:“少爷勿急,也勿忧,此时为了稳定为上,他们肯定不会动少爷的位置,哪怕他是左相也不可能,因为他们还想着要北伐胡羯呢。”
蔺侠最近生怕哪天早上一睁眼就接到朝廷吏部的考核文牒,说他被评为下下,然后就被支配到边远州府去,听蔺四这么一说,顿时精神许多,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现下朝廷肯定是希望燕州上下稳定,勿使草原方略再出岔子,可,可我该如何让左相对我改观?”
蔺四想了想,反问道:“少爷可知此时在燕山中,朝廷最信任的是谁?”
蔺侠立马说:“魏易魏府台。”
蔺四摇头:“胡羯入寇,魏府台竟连一兵一卒也调不出来,易县大营数十万缗军资被毁,虽不是他一人之责,但朝廷对他的能力怕是不够相信。”
“那就是裴督。”蔺侠说完又先否定:“不对不对,裴督是军策府从益州调来的总督,怕是左相最信不过。”
转念一想,他又道:“那就肯定是永宁道的关督。”
蔺四摇头:“永宁道地处东北,向来只能敲边鼓,想独当一面怕是难,朝廷诸公深知这一点。”
“那还有谁?”蔺侠皱起眉头想了好久,说了好几个人名,但都被蔺四否决掉。
“那会是谁?”蔺侠不满了,瞪着蔺四质问。
蔺四回道:“谷县明威将军。”
“那个逃人将军?”蔺侠瞬间瞪大眼睛。
“不错。现在朝廷最信任的应该就是那个逃人出身的明威将军,”蔺四想了想,又补充道,“或者说是明威将军所代表的勋贵!”
蔺侠不是笨人,瞬间恍然:“你是说醴侯?”
蔺四点头。
蔺侠犹豫着道:“老叔的意思是,现在我要向勋贵靠近?”
蔺四说:“不,勋贵身份敏感,少爷万万不可轻易接触。特别是醴侯,其正室清河公主,其子定威大将军,满身荣宠,与国同休,但这份荣宠最终会随着醴侯去世而消散,所以少爷不能与他们太过靠近,否则到时会有池鱼之忧。”
“那该如何?”
蔺侠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不论醴侯家族有多少功劳和荣宠,最终都会云消云散,这个时候靠太近显然不符合他的定位。
蔺四道:“直接示好明威将军即可。”
蔺侠道:“我与那逃人……唔,明威将军不熟,这要如何示好?”
蔺四笑了:“其实少爷现在就有一个最佳的示好机会……你那同年的学生王易,正是明威将军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