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房里檀香袅袅。
沈泽棠正于冯双林吃茶聊话,忽听有位名唤蒋安的男子,奉商贾田玉之命前来拜见。
他未曾空手而来,除一封信笺,还有两件一模一样的青铜器,完好是赝品,破损为真品。
沈泽棠展笺细看,稍刻后,折成条子,凑近灯火烧成灰烬,随口问:“田商既有求于吾,怎不见他亲至?“
那蒋安拱手陪笑答话:“田爷倒是想啊,不过受那几船火铳拖累,官府衙差盯得紧,怎能再给沈大人添麻烦。”
沈泽棠不置可否,把那一双青铜器细打量,型为踏马飞燕,精美空灵,破损的马身有裂缝,脚蹄断三只,是而无法站立。他垂眸半晌后,吩咐沈桓带蒋安去客房歇息。
冯双林见四下无人,方疑惑问:“吾朝严禁片板不得入海,那田玉罔顾政令,罪可当诛,老师怎会与他有交集?”又指着踏马飞燕:“这青铜器毁损严重,要它有何用处?”
“田商曾在教坊司解吾当时困局,撇开生存立命不谈,倒是个风雅知趣之人。”沈泽棠轻捻指腹沾染的铜锈,一面沉吟说:“他信中透露,疑冯舜钰是其失散多年的兄弟,又恐冒然相认生变,遂想出这个法子来探真假。”
“如何探法?”冯双林微怔。
沈泽棠继续道:“太后诞辰要在坤宁宫祭祀天地,这踏马飞燕是上古祭器,得来极难。将由吾引荐蒋安携赝品敬献太子,太子性敏多疑,定会寻能人来鉴真伪,冯舜钰自幼得教养,犹精鉴赏及修补之术,若她听闻此讯息,定会毛遂自荐前去,那田商便能确认,她即是他要寻的兄弟。”
冯双林蹙眉:“这等认亲法子委实牵强荒诞,不足以信服。”
沈泽棠赞同:“田商之言有所隐瞒,不可不信亦不可全信。”
冯双林又问:“老师会替田玉促成此事麽?”
沈泽棠沉默不语,踏马飞燕是田启辉私藏之物,舜钰若能得见定然欣喜,却私心不愿她再邂逅太子。
冯双林还是首回见老师面露犹豫,其实做抉择很容易。
心底莫名晦涩难辨,他嚅嚅道:“老师就这般欢喜冯舜钰?”
沈泽棠看他一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由笑了:“表现很明显麽!”
这话便是承认冯双林手握成拳,哑着嗓问:“老师觉得永亭何处不如他?”
鼓足勇气抬头,恰于沈泽棠略含犀利的目光相碰,似乎一下子看进他的心里去。
“天地厚人,人莫自薄,永亭论才学、智谋远胜冯舜钰!”过了稍顷,沈泽棠才慢慢道:“舜钰与吾如良辰美景月下赏美人,是男女相倾之情,雄雌相伏之爱永亭与吾如花朝雪夜月下说剑,是肝胆相照之情,同舟共济之义,吾把舜钰视为娇妻,揣呵护疼宠之心,把永亭视为知己,持共商大业之图。是而汝等在吾眼中如天平两端,缺一不可矣。”
冯双林脸色大变,失声低嚷:“舜钰难不成是”
沈泽棠摆手阻断他的话:“你心底自晓不必口中成言为宜。”
冯双林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脑中乱糟糟成一团,也无甚聊话的情绪,简单再说几句便起身作揖告辞。
才走到门边,又被沈泽棠叫住,听他交待道:“吾会引荐蒋安献器,待太子命礼部寻鉴赏者时,你知会舜钰一声,她去与不去,皆由她自定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