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瞥了眼台下两股颤颤,惶惶不安的王竑。
不免心中发笑,当初奉天殿上殴杀马顺的胆气呢?
人皆如此,一时血勇之后,往往追悔万分。
自从奉天殿喋血后,王竑日日惊惧,就等着悬在自己头顶的那柄屠刀落下。
冒犯天威,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如今朱祁钰点了他的名,反倒让惶惶不可终日的王竑心中大石落地。
跪地泣声道:“陛下,臣愿领死。”
“死?”朱祁钰微微一笑,“死易活难。”
王竑心中一惊,这是要诛自己九族的意思,刚想磕头求情。
却听朱祁钰继续道:“经三司查明,原锦衣卫指挥使马顺,确为王振逆党。王竑所为,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然朝堂动武,有碍观瞻,故罚俸三月……”
朱祁钰目光朝跪地罪臣打来,带着丝戏谑,道:“王竑,汝可有异议?”
异议?王竑“砰”一声磕了个重重响头,感激涕零道:“罪臣王竑,叩谢圣恩。”
不光王竑,但凡那日《起居注》榜上有名者,皆跪地叩谢君恩。
朱祁钰这一板子打下来,算是为马顺一案定了性。
主犯罚俸三月,余者既往不咎。
胡濙王直双手持笏,站如松柏,看着殿中跪了一大片的群臣,耳边是一声声“圣上仁德”,出声者几近哽咽。
将众人写进起居注是殿下,如今赦免他们的是陛下。不花一分一厘,赢得群臣归心。
不由心生感慨:陛下当真一番好手段。
……
下了早朝。
朱祁钰留下了于谦等八位重臣,以及……
“彭时,商辂暂留片刻。”
在朝会上,能得到圣上亲自挽留,谁都知道内里含义,众臣纷纷朝二人投来艳羡目光。
彭时傲然昂首,商辂垂首低眉谦逊状。
只从二人此刻仪态,朱祁钰大抵对二人的性情有了三分了解,胡濙王直对二人的评价倒是中肯。
待群臣退下,大殿内独留朱祁钰点名留下的十人。
朱祁钰先伸手,让孙太后借着自己手腕起了身,随后问道:“太后一起去本仁殿?”
孙太后轻声回道:“陛下与群臣议政,哀家岂可僭越。乾清宫哀家已经打扫完毕,陛下可以择日搬进来了。”
对于朝政孙太后本就不感兴趣,操持一整个后宫已经让她心力交瘁了。
送走孙太后后,朱祁钰携群臣来到本仁殿——大明真正的权力中枢。
大明国策十之八九皆从此地出。
彭时和商辂是第一次参与机要秘事,朱祁钰也没有第一时间与二人交谈,敬陪在末座,当了个听客。
会上,主要是于谦与高谷二人发言。
一是坚壁清野,二是通惠河清淤,三是京城布防。
这些政策,虽有明令,但依彭时和商辂的官职,也就只知其令,不知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