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边兴高采烈地和我说话，一边念叨着下地的父亲。他们俩年轻时都气盛，吵吵闹闹了大半辈子，等脾气磨没了，人也老了，如今只剩下互相牵挂。

直到晌午时分，被太阳晒得黑红的父亲才扛着锄头、抹着汗珠回家。

“今年这草才叫多！”父亲一边扭过头笑着看我们，一边把锄头挂在偏房的房檐下。

我关切地问他累不累，父亲非常释然地说：“累？这点活儿累不到哪儿去！就是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啦！”

他老人家一如既往地乐观，从来不愿让儿女为他操心。

看着父亲一脸轻松的笑模样，我本来也想笑，可心中偏涌上一阵酸酸的冲动。在遥远的儿时，在不远的从前，还有近在眼前的现在，我无时不在梦想着让父母不再种地，脱离繁重的农活，可是，这个愿望看似简单，实现起来要难得多。就业、成家、还房贷、养孩子，没一样来得轻松，真不敢随便在生活面前夸口。

粽子还像往年一样香糯，剥好的咸鸡蛋流出的金色油脂分外诱人，母亲不停地往我们碗里夹菜。她的唠叨忽然多得惊人，近几年我和两个妹妹相继成婚，两位老人住在一个大院子里难免寂寞，她大概想把攒了多少天的话一下子全向我说完。开朗的父亲笑容可掬地和女婿聊天，童心未泯地逗小外孙子。中餐和晚餐都是最丰盛的美食。

白天很快逝去，夜晚来临。天空超常地高和蓝，许多不知名的小飞虫，像凭空坠落的星星，已经开始在灯影下飘忽着捣乱了。窗外一排高大的白杨树，擎着浓密如盖的树冠，在夜风中“哗啦啦”地响阵，“哗啦啦”地再响一阵，像小河流水，像母亲说不完的唠叨，像父亲永远爽朗乐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