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荒凉……”
寒漓小声嘀咕,有些不舒服的缩着脖子。
天空又开始飘雪,刚入冬,光秃秃的山坡就已经被冻得不成样子。
在寒漓眼中,自小船漂入这里,天光就好像在被什么东西快速啃食,能见度越来越低。
凌散终于像刚刚睡醒,从船头转动身体,把储物袋中的鱼灯拿出来挂在船篷上。
这点微弱的荧光很快被四周的黑暗围拢,两人只能看见彼此的脸。
凌散深吸口气,油然而生一种江海寄余生的乖张感。
入夜,寒漓的心情要好上很多,也许是因为凤凰斑并未发作,饶有兴致的仰着头数绕着鱼灯飞舞的冥蒲。
“我们是不是离城市很远了。”少女一只手支撑着下巴,问了一个不算问题的问题。
凌散便从船头下来,坐在帘篷边,蓑衣上的雪看上去十分沧桑。
他支起了一口炼丹的炉子,抿抿嘴唇道:“算是吧,尸江往下的水面几乎都如此平静,但周围不会有村落,两岸被雪覆盖的地方,多是沼泽,人一上去瞬间没影儿,可怕得很。”
凌散边说边将灵力注入炉子,一朵明亮的火焰就已点燃,那些冥蒲又熙熙攘攘的从鱼灯附近分出一部分,围着炉子跳舞。
寒漓伸手接住这种如丝线般的植物,甜甜的回忆道:“它们一般只生长在杳无人烟的地方,每一株都隔着很远的距离,但夜晚的光会让冥蒲的种子汇聚在一起。”
凌散看了一眼寒漓,又再次低头去烘烤冰冷的鱼干。
冥蒲透明的丝线身躯,将光亮折射出花纹。
花纹映射在船篷上,如梦如幻。
凌散不禁短暂失神,问起了曾经莫伤问他的一个问题:“你知道火毒有法医治吗?”
寒漓转头凝望着少年好久,然后茫然的摇摇头。
凌散还不死心,又问:
“那广陵散呢?”
寒漓思考片刻,笑嘻嘻说:“柴胡,雨燕果,红砂叶,天仙子……但前提要将砂叶去煞活酥。”
说着,她的手掌同时划过一抹青色微光,将手心中的冥蒲变得透明。
凌散被这抹青芒惊得差点没控制好炉火,烧焦了滋滋冒油的鱼。
他的心好像忽然间受到了重击,下意识的抓住寒漓的手腕。
灵息进入寒漓的经脉,立刻让凌散脸色古怪而难看起来。
“怎么是……木属道种,木属道种……”
凌散不敢相信的喃喃道,吓得寒漓小脸煞白,一动不敢动。
“你不是炼丹师?!”
凌散盯着火光中少女那张苍白的脸,苦笑道:“木里最不带火气,你又不能修行,如何会知道这么多草药的特性,况且,怎么进天下院呢?”
寒漓不知所措的沉默不语,她仿佛看见了凌散眼中的失望,委屈得心痛。
冥蒲挣脱她的手心,这一刻,她好像觉得世上没什么能抓住了。
寒漓怯生生的望着凌散,手指彼此扣在怀里。
鱼灯的光芒和炉火散发的红光全都无法穿过两人中间无形的墙。
直到一串滋滋冒油的烤鱼递到了寒漓眼睑前。
凌散认真道:“尝尝,我加入了蜂蜜。”
少女缓缓伸出手,在凌散的目光中,迟泱泱的轻咬下一块鱼皮,眼眶中顿时噙满泪水,切声道:“我,我们不去考了好不好……”
凌散怔了怔,旋即叹了口气:“其实,像我这种人很难考上的。”
他瞟了一眼少女脸上的泪痕,不禁心头一软,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符,放到炉火上点燃,轻轻一吹,方才还在燃烧的符纸,立刻褪去火苗变成一束风信子。
这不禁引来寒漓轻呼了一声,努力睁大婆娑的眼。
凌散抚摸着额头,笑道:“之前我住在山里,一到冬天什么都看不见,自从学了符纳术,就想储存些反季节的东西。”
寒漓捧着花束,一边用手肘抹着脸上的泪珠,哭笑着说:“那我学会之后,也要收集好多好多的花。”
“以后可有时间,这次大考结束,我们恐怕还要相依为命很久。”
凌散咬了一大块鱼腹肉,将头转向一边,目视黑暗,不知不觉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进入寰宇秘境时的场景。
千山月,落冥雪,卒走赤渊道,情逢心魔引。
凌散咽了口唾沫,往事历历在目。
当时的心魔,还停留在自己第一次遇到商沵的时候。
只是不知,这次自己又会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