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以为然,神秘兮兮地凑上前:“那不一样!我可是听说这位修仙第一人可是五灵根!”
“五灵根怎么了?多厉害啊!”同伴茫然的赞叹道。
少年咬牙切齿地敲了敲他的头,一派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这个笨蛋,灵根可不是越多越好啊!”
“啊,为什么?”同伴仍旧不懂,什么东西不都是越多越好吗?
“灵根越多耗费的资源可就越多,修炼的速度也会慢于常人。”清透嗓音自一边响起。
原本还在交谈的两人纷纷转头看向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量高挑,体态风流。穿着一身金蓝色的长袍,衬得越发姿容出众。
“原来是这样啊。”同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小宋,我记得你也是五灵根吧。”
小宋洋洋得意:“这下你还觉得我是痴人做梦吗?”
“觉得。”
同伴还没说话,少年就毫不犹豫地点头。
小宋和同伴同时转头看他,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少年笑得漫不经心,坦然地任由他俩打量。
“那你呢?难道你就是修炼的天才吗?”小宋涨红了脸,不服气地反问。
少年摇了摇瘦长的手指,轻笑道:“我来此,不为修炼。”
小宋顿时眼睛都瞪直了,看稀罕物一样围在他身边团团转。
“你一路通过这么多的考验,不为修炼,那你是为何?”他不能理解,眉毛都皱成了川字。
少年轻抬一边眉毛:“求亲。”
“求亲?”谢凌衣抿了一口新茶,“他当真这么说?”
站在旁边的人连忙不停地点头:“对啊,他就这么说啊,师尊,你看这人把我们长留宗当什么?不想着好好修炼,整日里东想瞎想的!”
他也是位极为俊秀的少年,头发高高束起,发尾因为点头轻轻摆动,说不清的少年意气。
“长生,虞灯师姐和无双师姐什么时候回宗门?”谢凌衣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
祝长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谈及两个师姐,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师姐上次传消息回来,说是还得待上一段时间,大概年关前吧。”
他回答完还不算,又缠着人撒娇说道:“师尊,什么时候我也能下山历练啊?”
谢凌衣站起身,扫他一眼:“等你能独当一面的时候。”
得到这个答案,祝长生瞬间蔫头巴脑,小声嘟囔:“那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放心,我会监督你好好修炼的。”谢凌衣理了理衣袖上的折痕。
祝长生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师尊,你去哪?”
“会会这位大言不惭的新弟子。”谢凌衣的脚步轻快。
祝长生小跑跟上:“那你等等我啊!”
……
长留宗举行拜师仪式,所有通过考验的新弟子就在气派的殿中站成一排,供长老们挑选一二。
谢凌衣走入殿中之际,所有目光一刹那全都投注在他的身上。不过他就习惯被人瞩目,神态自若地迈着稳健的步伐穿过人群。
高台之上的长老以及道微都从座位上起身,冲他拱手。
谢凌衣惜字如金,只轻轻颔首,随便挑了个空位坐下。
原本打算让出主位的道微又稳稳当当坐了回去,他清了清嗓子:“群青,今年属意的人选?”
谢凌衣淡定地喝了口茶:“随便看看。”
道微点头,也不勉强。
他们这边倒是稀疏平常,可底下的新弟子早就炸开了锅。一个个努力伸长了脖子,无一不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就是他,那个大言不惭的家伙。”祝长生站在谢凌衣的身后,伏在他耳边说悄悄话。
后者慢悠悠地抬眸,同人群之中的少年对上了眼。那是双琥珀色的眼眸,漂亮得摄人心魄。
只不过他看上去实在太年轻,还没完全长成的削尖下巴还带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浑身上下一股藏不住的少年气,可他整个人又过于懒散,漫不经心地立在人群之中,在一堆神情紧绷的少年里宛如异类,也就显得格外扎眼。
谢凌衣低头也压不下自己不断往上翘的唇角,原来少年时期的岑遥栖竟然是这般模样。嗯,也很好看,很特别。
两道眼神缓缓交汇,汹涌的思念在平静的表面下疯狂涌动。
自他进入殿中以后,琥珀色的眼眸始终没离开他。见他注意到自己,反而轻轻挑了挑眉,无声地述说着一声好久不见。
谢凌衣再也抑制不住胸口满溢高涨的情绪,骤然在高台之上站起身。
祝长生被他吓了一跳,见他正不疾不徐地走向他口中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时,顿时慌了。
“师尊,你不会是要让他做我的师弟吧?”他瞪大眼睛,连忙问道。
谢凌衣毫不犹豫地否认:“当然不会。”
祝长生短暂松了口气,就听见那人轻飘飘地给他重重一击。
“以后,他是你师娘。”
祝长生笑意僵在脸上,彻底笑不出来。
谢凌衣从高台缓缓走下,镇定自若地迎接众人目光洗礼。
殿中寂静无声,所有人呆愣地盯着他的动作。
他走到岑遥栖的面前,冲他伸出了手:“跟我回紫竹峰吗?”
谢凌衣目光锁定在他的脸上,说出口的声音却饱含柔情。
岑遥栖不假思索握紧他的手:“正有此意。”
两人四目相接,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走出大殿之外,岑遥栖颇为意外,明明是正值仲春,竟然会四月飞雪。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飞落的雪花,看它在手中慢慢融化。还没来得及感受到那点沁凉,就被人握住了手,无声地将暖意浸染给他。
两人往紫竹峰的方向走去,祝长生在后面远远的追,锲而不舍地当个小尾巴。
不合时令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两人一身,染白他们的头发,但任谁都没主动动手拂去的意思。
谢凌衣不再怀疑眼前的人会是心魔变的,早在当年亲手将泰阿刺入岑遥栖胸口的时候,他就真正意义上杀死了心魔。
“从前的紫竹峰四月不会下雪。”岑遥栖扫了一眼对方肩头的白雪,轻轻说道。
谢凌衣回视他的目光:“这样不好吗?”
天下缟素,为吾师守丧。
岑遥栖望着他的眉眼,心脏一角逐渐坍塌,他很早之前就明白这是一种被世人常称为心疼的情绪。
“我只任性这一天。”谢凌衣声音很闷,饶是独当一面多年,此刻在岑遥栖面前,他也像是个做错事的小孩儿。
世人为尊长守孝三年,我只守孝一天。
每年的四月初七,我都为他守孝。
谢凌衣肩头的雪像是要同身上的白衣融为一体。
岑遥栖深受触动,伸手碰了碰他的指尖:“抱歉,总是让你等。”
这样一个人的雪,不知道他到底淋了多少年,也或许从来没走出第一年的雪。
“所以,你是来跟我道歉的吗?”谢凌衣没有片刻犹豫,回扣住他的手指,低声喃喃问道。
雪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大了,漂浮在空中快要看不清。
岑遥栖勾了勾他的手心,坚定地摇头:“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回来?”谢凌衣不知道身体变年轻,脑子会不会也跟着变年轻,但不妨碍他觉得这人眼下好像有些幼稚,但他乐于配合。
岑遥栖灿然一笑:“我讨债来了。”
要你还生生世世的债。
雪势渐消,有了要停的趋势。
不远处传来祝长生压抑着的抱怨,两人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回头相视一笑,在对方眼里看见同样浓烈的情绪。
雪会停,但他们的爱不会。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