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对面的岑遥栖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是以凡人的躯体来强行接纳他的妖气,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爆体而亡。
浑身筋脉胀痛,他稳不住身形,半跪着地面,手掌撑地,面露痛苦之色。
这样的苦楚不知道坚持了多久, 连外面的雨何时停了都没人知道。
物女身上的妖力被渐渐剥离,但她仍然在坚持,如果只需要承受身体上的疼痛就能和所爱之人厮守终生,这对她来说,是十分划算的买卖。
她马上就能同阿生相见了,她就是随着那一丝熟悉的气息才找到这座城。
突然她胸口一痛,物女睁开紧闭的双眼。
是只有阿生濒死才会有的反应,这是她当年亲手在两人身上种下的!
物女脸上又惊又喜,惊的是阿生有危险,喜的是这地方果然有阿生的踪迹。
“你做什么?”
岑遥栖强撑着站直身体,看向要破阵而出的物女,冷声质问。
“我等不了。”物女抬手,想要击破法阵的壁垒,
法阵一旦开启,强行毁坏就是伤害步阵者。
岑遥栖痛苦加倍:“不行!”
物女同他争辩的时间都没有,单方面撕毁了两人之间的契约,打破法阵, 消失在寺庙。
岑遥栖捂住胸口,光华大盛的法阵立即化成无数碎片裂在他的四周。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这才发现自己退无可退,铺天盖地的碎片刺向他所在的方向。
密密麻麻的碎片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岑遥栖却来不及用衣袖挡住双眼。
锋利如刀的碎片刺入他的身体,不染纤尘的白衣一刹那染成血衣,找不见本来的颜色,手腕脚腕也没能幸免于难,碎片割开皮肉,鲜血喷溅而出。
岑遥栖白皙的脸颊也染上鲜血,猝不及防吐出一大黑血,顺着挺直的脖颈流入领口。
他眼下已然分不清身体哪处更痛,或许是对疼痛麻木。
他紧紧咬住后槽牙,没让自己就此倒在这里,艰难地双手合十,手心灵力翻涌,下一瞬,无数碎片从他身体里飞出。
岑遥栖又是一大口血,颤抖着唤出飞声,勉强撑住身体。
他还没拿到物女的逆鳞,绝对不能倒在这里!
岑遥栖额角的青筋直跳,朝着物女消失的地方追了出去。
……
岑遥栖喉咙口泛起一阵腥甜,他猛地从床上惊起,踉跄着倒在地上,侧着身子在地板上吐出一口血。
本就雪白的脸更是没有半点血色,入睡之前脱了外衣,此时只着一件里衣,行动之间,扯开了些许,露出一大块瓷白的肌肤,一颗颜色夺目的珊瑚石露了出来。
是谢凌衣送的那颗,耳坠太招摇,他用一根长绳穿来挂脖子上了。
岑遥栖拢了拢衣襟,把那颗格外惹眼的珊瑚石藏在衣领下。
他望着地上那摊血,想起竟然梦到几天前的事了。
日光透过薄薄窗洒了进来,那里更是清清楚楚。
天亮了。
门外正好传来不急不缓的敲门声。
岑遥栖皱眉,清了清嗓子问道:“谁?”
外面的人沉默片刻,才回答道:“我。”
是谢凌衣的声音。
岑遥栖眉毛蹙得更深,连忙从床上找到张手帕,把地上的血擦干净,等一切收拾妥当才开了门。
谢凌衣在门边守了好久,才听见背后的门打开的声音。
“怎么了?”
看见谢凌衣的时候,岑遥栖不放心动手理了理领口。
后者没觉得他的动作有什么异常:“虞灯他们被拉着去楼下簪花赏红,让我来问问你……”
岑遥栖愣了愣,竟然是花朝节,初春来的这么快吗?
簪花赏红正是花朝节的习俗。
“那也挺好的。”
谢凌衣默默把后面那句我没打算去给咽了回去。
“可以凑个热闹。”岑遥栖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谢凌衣抿了抿嘴唇,点头:“就在楼下的庭院。”
两人结伴往楼下走去。
庭院不大,人倒是热闹,为数不多几盆花都贴上了彩色布条,就连边上的几颗桃花树也没能幸免于难,上面似乎还画着什么图案,隔得远倒是看不大清。
还没走近,虞灯就眼尖看见他们,她走了过来,鬓边簪着一朵细弱的杏花,倒是同她身上的白衣十分相配。
她指着花上面的彩色布条说:“他们说这是护花幡,说是能让百花免于灾难,你们不如也来试试?”
谢凌衣看着周围的人拿着毛笔在布条上画上日月星辰,再挂在花枝上。
“你去就好,我去了,你们玩的不尽兴。”岑遥栖淡淡地摇了摇头。
他看向玩的正开心的苏立臣和洛无言。
虞灯点头,也不再勉强,又跟着凑热闹了,
谢凌衣的目光扫过这庭院的花,还没看两朵,就听见身边有人叫他。
“谢凌衣。”
“嗯?”
谢凌衣侧头,就感到耳朵边有点冰凉,看见岑遥栖笑盈盈地摘了朵桃花簪在他鬓边。
他摸了摸小小的桃花,没有摘下来。
“为什么是桃花?”
“因为桃花应是我心肠。”
这句话岑遥栖说得很轻,周边的人吵得很,谢凌衣没有听清,垂眸再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岑遥栖笑了笑:“我说,桃花可堪与你相配。”
桃花的花朵不大,插在他鬓边很适合,给他带来身上唯一的一点颜色,越发显得那张清隽挺秀的脸容美如冠玉。
谢凌衣勾起唇角,心情不错的样子,也折了只玉兰想要插在岑遥栖的鬓边,后者微微一侧头,轻而易举地躲开了,他不依不饶地追了过去。
这个时候,低头画护花幡的洛无言抬起头,刚好将两人的互动收入眼中。
他捏着毛笔的手指彻底顿住,目光牢牢锁在谢凌衣唇角的浅笑。
他竟然不知,一向不近人情的李师兄也会有这样喜形于色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