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似乎被欧阳皓宸这一声怒吼镇住了,抬头看向欧阳皓宸,墨色的黑眸深处溢出让人看不明白却又让人心慌的复杂晦涩。
那一眼,与欧阳皓宸对视的时间极短又极长,仿佛度过了整整一个轮回。
那一眼,不管是欧阳皓宸自己有了朦胧的预感,便是徐凌钰和粗心的江晋,也不由得将目光落在欧阳皓宸的身上。
浮华张了张嘴,又快速收回了目光,眸中光芒零碎折射着,最终只吐出一句“主子之事,浮华不敢妄议。”
欧阳皓宸的脸色瞬间苍白,震惊地看着伏在桌上瘦弱得让人心疼的林筱冉。
“是……是她不愿意是吗?因为本王是吗?”
浮华死死低着头不愿再多说一句,眸子里淡淡的怒气丝丝缕缕凝聚着。
“真……真是因为本王……”欧阳皓宸喃喃自语着,双眸空洞得仿佛失去了色彩。
“胡闹!她不同意,你们就没有劝一劝?”徐凌钰同样怒道。
“主子之事,不容我等随意置喙。”浮华依旧低着头,黑眸掩着所有情绪。
主子的事,谁还能多问半句?
于湍就是前车之鉴。
“死谏!死谏!她既然是你的主子,你怎能不顾她的安危?!”徐凌钰抬手里挥了一地的饭菜,双目赤红。
“那是威胁。”浮华不满地皱眉,“何况……劝一劝主子就会听吗?”
徐凌钰愕然。
是啊……她那般倔犟的性子,认定了的事,怎么可能轻易就被说服。她若一心赴死,谁也拦不住……
可是……
徐凌钰还是不死心地说道:“你可以告诉朕,告诉阿渺,我们都会劝她的……”
浮华的眼中窜过一抹不屑的流光,头也不抬道:“皇上。浮华是孤狼,是只听命于主子一人的孤狼。”
浮华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失了神的欧阳皓宸,又迅速下来:“孤狼只能出一个于湍。”
徐凌钰默然。
殿内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过了许久,欧阳皓宸才缓过神来,眸色凄迷而布满血色地看着浮华:“她……严重吗?”
浮华顿了顿,看了欧阳皓宸一眼后又看了看沉睡的林筱冉,抽了抽嘴角,考虑着自己该怎么回答欧阳皓宸的问题。
欧阳皓宸默了默,错会了浮华的意思,以为他不敢说出林筱冉的事,便皱眉继续说道:“你不说本王也是查得到的。”
浮华愣了愣,又垂下了头:“浮华有让余方每日煎药,那药是殷雪小姐之前留下的方子。”
只是,主子吃不吃他就不确定了。
嗯……这样也算给主子圆谎了吧……
“……”
“……”
徐凌钰和欧阳皓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不确信。
“阿……宸。”寂静得让人烦躁的空气突然传来一声轻喃。
欧阳皓宸浑身一震,愣愣地看着在睡梦中紧皱眉头的林筱冉。
徐凌钰皱着眉头冲浮华和江晋挥了挥手:“你们下去吧,阿冉这里朕会照顾的。”
“……”
哪里是你会照顾的?分明是萧王……
浮华挑了挑眉,带着江晋缓缓退出了养心殿。
“浮华……”一出了门江晋便拽住了浮华的手袖,一双眸子还有些呆滞,“主子……根本就没有喝药是不是?”
浮华大惊,连忙捂着江晋的嘴将他拖到了角落里,双眸震惊地看着江晋压低了声音道:“你在说什么?”
“主子根本就没有吃药!”江晋一个使劲就挣开了浮华的束缚怒道。
不是疑问,是肯定。
浮华皱着眉,偏过头去,用一种极不耐烦的语气道:“别乱说话。”
“乱说话?呵!浮华,你是在说你自己吗?”江晋嗤笑地看着浮华,“我看到了!我都看到了!我看到主子亲手把药倒进她房里的那盆花里!”
浮华微微一怔,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江晋。
江晋忽地一抹拎住浮华的衣领,双眼充斥着戾气:“浮华,你们早就算计好了!余方煎了药又怎么样?还不是没进主子的肚子!”
浮华冷然睨着江晋,就算被拽着衣领处于下势也依旧傲气凌然,语气中透着深深的不屑:“江晋,你刚刚说是谁倒了药?我又是和谁一起算计好了的?”
“主……子。”江晋呼吸微滞,呆愣的模样仿佛是被一道雷电劈中,惊得连拽浮华的力气都卸了大半。
浮华冷眸看着江晋,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衣领上扯开:“江晋,你向来是聪明的。”
跟了主子三年,也该知道她的性子了。
她要做的事情,谁拦得住?
“主子的事,为什么你知道的那么清楚,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浮华的剑眉轻轻蹙起:“江晋,你是谁?”
“……”江晋迷茫地看着浮华,充满疑惑,“我是江晋,是……孤狼。”
“孤狼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本?”浮华转身不再看江晋一眼,语气中皆是沉重的不屑,“江晋,你配做一个孤狼吗?”
你……配做一个孤狼吗?
配吗?
江晋的心仿佛被浮华的这几个字狠狠砸中,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江晋看着浮华冷漠决绝的背影越走越远,只觉得有些腿软。
他……不配做一个孤狼。
孤狼,面对主子的命令时,只能有一双耳朵和手,而不需要眼睛和嘴巴。
孤狼,是主子手中最利的剑,而不是一个什么事都要插手的管家。
他是孤狼吗?
不!浮华才是一个合格的孤狼。
是主子倒的药,是主子命令浮华对外保密那件事。
而他,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浮华为什么主子什么都不告诉他呢?
那是他的主子啊……
何况,他只是不通人情世故,不是蠢。他早就该知道了,他根本就不值得主子信任。
每次主子下达命令,他都会在脑子里先把事情过滤一次。可是……作为孤狼,面对主子的命令时,最不需要的就是脑子!
他……差点就走上于湍的老路!
江晋不由得一阵心惊胆寒,看着靡极奢华的养心殿转身默然地隐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