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府学外,看着面前面容陌生,不是家里人亦不是好运楼任何一个小二,郑颢微沉的心渐渐稳定下来,原先快速移动的脚步也变得从容不迫。
身高只到郑颢肩膀,约莫十一二岁的小童对郑颢道:“郑秀才,顾安与书塾其他学子打架了,陈举人请您过去。”
郑颢闻言,神色不变道:“劳烦等一会儿,我先去告假。”
话落,郑颢转身走进府学,小童也不敢催促,便顶着日头在府学门外等着。
片刻,一位中年男子端着一碗茶水走到小童面前,对他说道:“外人不能进府学,郑秀才怕你中暑,让我给你倒碗凉茶,你去那边树荫下等郑秀才,别在日头下站着了。”
原本小童顶着正午日头出来找人心里有些不痛快,但碍于郑颢是秀才,他不能得罪。
然而郑颢这般一做,虽没有花费多少银钱,但身为秀才公,却体贴地把一介小童看在眼里,小童心中舒坦许多,端着凉茶去树荫下了。
下午恰好都是周先生的课,郑颢同对方告假,周先生微微皱了皱眉,但最后仍是答应了,不过在郑颢离开前,他同郑颢说了些什么,郑颢沉默一会儿最后点头答应。
顾安入学的陈氏书塾和府学所距不远,在小童的引领下,郑颢直接走进陈举人的书房。
此时书房内只有陈举人,没有顾安,亦没有同对方打架的学子。
郑颢微微拱手道:“陈举人。”
陈举人抬首看向郑颢,微微点头道:“原是孩童之间的争端,算不得什么大事情,但顾安对同窗下了重手,叫你们过来是提醒你们回去要对顾安好生教导,免得他误入歧途。”
郑颢微垂眼帘道:“劳烦陈举人费心了。”
陈举人抚了抚山羊须,微微摇头说道:“若不是看在顾安是个好苗子,我也不会叫你过来。”
话语一转,陈举人对郑颢道:“下一年便是县试了,依照顾安的水平尽可一试,但不能保证名次,按着我的意思便是再压压。”
郑颢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道:“陈先生对顾安关怀备至令我汗颜。”
陈举人抚须笑了笑,摇头摆摆手,将顾安的事情处理好后,陈举人便拉着郑颢一起讨论学问。
直至书塾下学,郑颢同陈举人告辞,陈举人仍有些依依不舍。
郑颢离开陈氏书塾踏上牛车后,本就平淡的神色变得愈发生人勿近,倘若刚才在陈举人面前,他是清冷如玉的端方君子,那么如今,他便是寒冰铁剑,虽未言语暴怒,但令人望而生畏,如果有认识他的人在场,根本不敢相信对方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皎洁如月的少年书生。
郑颢微垂眼帘,目光直射坐在对面的男童问道:“你在陈氏书塾中做了什么,为何会和其他学子打起来?”
面对郑颢的质问,顾安绷着一张稚嫩的小脸,嘴巴紧闭着没有说话,如果再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顾安往日木讷的面容此时显出些许不驯。
郑颢见此,眸色渐冷道:“此次陈举人的书童前来找我,我不与你计较,但若是下次书童去找顾叔……”
郑颢话未说完,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安骤然开口喊道:“不!”
对于对自己有利或自己在意的人,郑颢从不缺乏耐心,前者如周先生,甄家兄弟,后者唯有顾叔,但顾安两者都不属于,可对方偏偏是顾叔在意的人。
郑颢忍住心中不耐,再次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安神情呈现出狠色道:“学堂里有人说好运楼的生意那么好,肯定是顾叔用了不正当的手段。”
虽然顾安没有仔细说,但郑颢想想便知道学堂里的学子具体说了什么东西,眼睛扫向顾安看着自己不服输的眼神,郑颢冷声道:“无论是谁辱骂顾叔,你教训他都没有错,但你教训别人的方式愚蠢至极。”
顾安眼睛紧紧盯着郑颢,即使对方的兽瞳冷血无情,但他仍不畏惧地看着对方。
只能说能在牙行里生存下去的孩童能是什么小绵羊,只不过是顾安掩饰的太好,顾叔等人没有发现罢了。
郑颢微垂眼眸看向顾安道:“若是己身力量不够强大便另寻他法。《孙子兵法》有言‘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一味地以卵击石,不过是徒惹笑话。”
“你在学堂里看谁不顺眼想要教训谁,我都不管,但你要记住做这些事情时要让人看不出来,至少让别人在明面上挑不出错来。”
郑颢话落,顾安微微低头,稚嫩的脸充满思索,片刻后,他脸上逐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顾安抬首对郑颢道:“我明白了。”
解决此事后,牛车摇摇晃晃地驶向家中,两人一路无言,郑颢阖目养神,顾安则在思索着对方刚才所说的话语。
看着郑颢和顾安早早归家,顾霖不由得抬头望向天边,只见橘黄太阳刚从天际落下一点。
顾霖对郑颢问道:“你们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换作往日太阳落在山腰处时,郑颢二人才刚到家。
除了刚进门时和顾霖问好外,顾安一直保持着沉默。
郑颢开口对顾霖道:“上午在陈家书塾里,顾安和其他学子产生矛盾打了起来,陈举人派书童叫我过去,事情解决后我们便直接回来了。”
顾霖闻言,脸上立马显出紧张和担忧,他看向顾安道:“你没有受伤吧?”
说完顾霖想要上前察看对方身上有没有伤口,沉默如顾安看着身前的年轻哥儿脸上的忧心,开口道:“我没受伤。”
没错,虽然顾安和学堂里的其他学子打架了且是一对三,但他没有受伤,相反把对面三人打的哭爹喊娘。
顾安早便忍他们许久了,昨日才教训完其中一人,本以为对方受到教训,没想到今日又带着两人过来拦截他去食堂的路。
比起昨日,今天那三人的所言所语无一不是踩在顾安的雷点上,如果对面三人只是骂顾安没爹没娘,顾安或许不会打对方,但偏偏这三人不知死活,攀扯上顾叔,嘴里不干不净地往顾叔身上泼脏水。
顾安沉静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凶狠,直接冲了上去。
对面三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快速冲击上前的顾安按着打,即便后面反应过来了,但因为错过了最好的反抗时机,竟然没有一人能翻身反压顾安,若不是陈举人刚好从那儿经过,那三人不知是否会被顾安打的屁滚尿流。
就算知道顾安没有受伤,但顾霖仍有些心疼道:“你一个人怎么敢打对面三个人,当时怎么不忍忍回来找我们给你做主?下次可不能这么冲动了,你郑哥小时候就算和同窗闹矛盾了,也没闹到打架的地步,顶多便是吵吵嘴,我们和他们计较什么,下次可不能傻愣愣地冲上去了!”
顾霖低声念叨着,郑颢眼眸微垂,眼睫微抖不知在想些什么,顾安则在一旁连连应是。
【四千字已满发布以下内容:小郑微微垂首,表示什么也不敢说,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