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商人,他们上有官府压榨,下有恶霸欺压,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最后,是几位颇有魄力的商人领头建立了商会,以与官府打好关系,对抗恶霸为目的,组织起府城大大小小的商人加入起来,后面,本府商人的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
所以,在座许多上了年纪的人和自己身边的小辈说道:“我们那时候出来闯荡可不容易,不仅要会说,把客人,合作人和官吏说的服服帖帖,而且还要能打,当时可不是小打小闹,恶霸来收保护费,咱们若不拿着真刀真棍和对方砍,对方能把你一家店给搬空,像你们这些小年轻,瘦瘦弱弱的出个门都要坐轿子,放在我们那时候,别说做生意了,在村子里种田都喂不饱自己。”
看着杜大海一句话便引起许多宾客共鸣的情景,顾霖却觉得对方不似单纯地回忆往昔。
果然,杜大海接着说道:“商会殚精竭力多年,一直以来都是几位会长在外奔波不计得失,为本府商人谋取诸多好处利益。然长此以往下去,难免会让作出贡献的人寒心。所以商会决定凡是本府商人,每年需得上交百分之一的盈利作为运营商会的资金。”
杜大海话落,只见原先还一脸回忆往昔的商人们立马淡了神情。
为商者以利益为先,倘若不危害他们的利益,秉着和气生财,不乱得罪人的处事原则,他们可以捧一捧杜大海和商会。
但是如果要割他们的血肉,那便是另一回事了。
看着骤然沉默不语的众人,意料之内,杜大海说道:“众位莫要排斥此事,商会这般做也是为了大家好,之前因为城外难民之事,各位不捐钱不捐粮,反而在家中大鱼大肉,铺张浪费惹得知府大人好一阵恼火,若非几位会长在知府大人面前为各位美言,恐怕年底衙役巡逻众位店铺时,各位早便焦头烂额了。”
宴会上的宾客闻言,脸上没有感激之色,相反,他们的神色沉了沉。
因为杜大海这一席话,不仅是让他们感谢商会为他们在知府大人面前美言,帮助他们逃过一劫,同时还威胁他们若是不向商会交钱,便等着日后衙役巡查时,自家店铺出问题吧。
杜大海再一次开口道:“众位皆是本府身家不菲之人,不过是将百分之一的盈利上交给商会,商会会将这笔银钱用在该用的地方,方才竞拍时,各位都大手笔地往外撒银子,可莫要再同商会哭穷了,否则大家面子里子都不好看了。”
方继越轻“啧”了一声,顾霖看过去,方继越神情划过几分讥讽问道:“顾老板觉得本府商会像什么?”
……
强盗。
顾霖想,当然商会比强盗稍微讲些体面,强盗是丝毫不讲道理,直接抢夺别人的东西,但是商会会给自己披上一层体面的外衣,讲究师出有名,正大光明地抢夺别人的银钱。
这样想着,顾霖对方继越说道:“像伪君子然而模仿的不到位。”
方继越闻言,顿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可不就是像伪君子一般么。
想吞别人的钱又怕惹来非议,便做贼心虚地赶紧给自己按个正大光明的名头,真是可笑!
方继越笑得泪水盈满眼眶,他擦了擦眼睛,然后抬首对身前的年轻哥儿道:“顾老板真是妙人妙语。”
他侧头看向下方,声里的笑意逐渐平复道:“从早些年那几位会长退位后,如今的商会便不做实事,只知道搜刮同行银钱对着上头的官吏阿谀奉承。从前便时不时让府城商人交钱,因为数额不多的缘故,多数人都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但没有想到,商会的胃口被养的越来越大,小打小闹已经喂不饱他们了,如今到了让众人割肉放血的地步了。”顾霖冷静地说道。
“是啊。”方继越微眯双眼慨叹道,忽然他话语一转问顾霖道:“倘若商会强逼你交银钱,顾老板会交吗?”
他微微抬头看向顾霖,顾霖亦抬眸看向他。
片刻,顾霖张嘴却说出令方继越有些意外的话语。
“方少东家想要听我回答什么,是坚定不移地说出我不会向商会交银钱吗?”顾霖反问道。
方继越开口:“你不愿意交不是吗?”
“我的意愿重要吗?”在方继越变得怔愣的神情下,顾霖冷静说道:“我是不想交,一年到头赚几个辛苦钱,我自己都舍不得花怎么可能愿意送给别人呢。但谁叫商会身后站着的人都是我惹不起的,既然打不过也躲不过,我亦要在府城生活,我便只能交钱了。否则我一个平民百姓什么也没有,他们身后有靠山顶着,我上去找事不就是自寻死路”
顾霖有骨气,但多数时候骨气不能当饭吃,识时务者为俊杰更适用于他们这些老百姓。
“如今商会只收百分之一的盈利,日后若是变成五十分之一,十分之一,五分之一呢,你该怎么办?”方继越问道。
顾霖用奇怪地眼神看向他,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方少东家要向商会交银钱吗?”
“自是不交。”方继越斩钉截铁道。
顾霖接着慢悠悠道:“那不就是了,你又不用交钱,怎么老是问我们这些要交钱人的想法。”
咸吃萝卜淡操心。
方继越一时哑口无言,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哥儿,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怼他。
而且,他如果没看错的话,方才顾霖眼里浮现出些许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