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五)“主忧臣辱,主辱臣死”(1 / 2)李云睿回忆录首页

江南的几户常年帮着内库做生意的富商里,一家惨遭灭门,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还有一家的家主外出办事,莫名失踪,生死未卜。

我从御书房出来之后,宫外立刻传来消息,我派往江南办差的一个谋士,十分蹊跷地服毒自尽了。

这时节我再想分辩这些命案与我无关,只怕满身是口也说不清了。

我将林若甫送至宫门附近,母后身边的女史也急匆匆追了过来:

“殿下,太后召见。”

我如今已顾不得忧虑我与林若甫私下见面之事传到母后耳中,也顾不得忧虑母后会怎样诘问我被御史们弹劾的因由。只对着女史颔一颔首支应道:

“同母后说,我这便过去。”

女史告退后,我又强作镇定地同若甫叙了叙话:

“婉儿被母后照料得很好,你放心。”

林若甫看了看女史远去的背影,方退了两步回来,凑近前压低了声嗓问:

“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我点点头,他将我拉至僻静处,悄声道:

“江南出的那两起事故,臣方才在心底里细细盘算了一回,对殿下来说,仿佛不算坏事。”

我颇为诧异地望向他:

“人命关天,这还能是好事?”

他微微欠身,附在我耳边说道:

“我知道,可是你看啊,那两家虽是替内库做着生意,这些年来却并不大安分,自从殿下将内库接管了过来,他们变本加厉,三大坊的那些司库、工匠,都快给他们榨干了。”

我听他这话锋,心里一凉,急道:

“若甫,你是不是也不肯信?真不是我!”

“哎我知道——但是你看,天可怜见,吴家绝了户,明家又离了主心骨,今后只消稍加抚恤,殿下便成了明家唯一的仰仗,若他们能安守本分,于江南百姓与三大坊,都是好事一桩啊。”

“等等——”我将他的话来回咀嚼了一番,眉目却并不如何舒展:“你是说——凶手是在帮我?”我顿了顿,不由慨叹,“我虽未杀,而人确因我而死,若当真如此,莫说那些御史不会放过我,我心底里也过不去良心那道坎儿。”

“御史倒不足惧,关键是——陛下并未追究,殿下,内库之权,仍旧由你掌握。”

“那又如何,几百口性命,付之一炬,不消刀戈兵刃,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淹死我!”

他见我还不开窍,急得压着嗓子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嘶……那怎么能是一人一口唾沫,那是一人一句颂歌呀,那吴家在江南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谁要是除了这个祸害,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替天行道?呵,算了吧。”

我想不通,这么缺德的事儿,究竟是谁替我做的主?

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手伸到我的身边,又有胆子给我惹出这么大的人命官司,说他无私吧,他迟迟藏在暗处不肯现身,锅都让我一个人背了;说他有什么目的,倒也没见个人过来邀功请赏。

我陡然想起临出御书房时哥哥那句莫名其妙的嘱咐,直觉告诉我——他在坑我。

步辇已经抬至了母后寝宫的门口,我突然屈起指节轻叩了两记横木,吩咐侍女道:

“去御书房。”

宫人们得了令,只好抬辇折返御书房,我不待他们搀扶便仓促跳下辇舆,步履匆匆地进门教人通传。

空旷的大殿里,值班的宫女太监都在远处侍立着,我哥哥独自斜卧在小榻上看书,我不顾君臣仪节,也不施礼,毫不客气地径直走过去,兀自坐在了他身侧。

我哥哥倒也没有生气,甚至也不怎么诧异,只是缓缓将目光书卷上挪开,悠悠停伫在我面上,静候着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