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算不好,怎么算好呢?
对于小导游来说,从小就没有接触过张家,也不为张家所知,他没有张家人的能力,同样也没有张家人的责任。
他就跟普通人一样,活在普通人当中,以后他还会有孩子,也会是普通人家的普通小孩,在父母呵护下幸福快乐的长大。
可正是这种看似普通的生活,多少张家人终其一生都求而不可得。
张金钱所期待的,也是小导游现在拥有的,他平静的生活才最真实,最触手可及,也最最最幸福。
胖子抹把脸,深深叹口气,“唉,同样作为父亲,我现在特别能共情张金钱。这孩子心脏可能都是人家张有药给换的,这份恩情,可大过天去了。换成我,别说为他当回卧底,就算掀了张家古楼,老子都在所不辞。”
是啊,我也叹气,如果没有猜错,这孩子换心手术可能就是张有药在背后操作,他有钱又有人,还有高明的医术。孩子是父母的命,救了孩子等于救了三条人命,无论张金钱怎么报答都不是错。
可是,他怎么到最后,还是选择为我们,赴汤蹈过火,粉身碎了骨呢。
这就是张金钱,一个活在张家阴影之下,混迹滚滚红尘中的百年独行客。恩情归恩情,使命是使命,骨子里还是张家人,而张家人的命,一向比黄连还苦。
所以他甘愿选择一死,来终结一切苦难,切断他的孩子与张家最后一丝关联,也不再经受深情厚谊和家族宿命的磋磨。
他终于解脱,万幸他的孩子眼看着也跳出张家去了。
闷油瓶虽然知道了,但他不会再追究,这孩子,从此不入张家,终归人间自由。
小张哥看人走了,跳起来招呼胖子,胖子惦记吃火锅,立马应着跑回去了,“妈的,给老子留一碗!两碗!三碗!”
我腿脚不便,闷油瓶搀着我刚要回转,就看见小花在对岸帐篷,正掀开门帘看我。
估计他一直盯着我们,默默等我们把话说完,他想见我。
“我过去看看。”我说。
闷油瓶点点头,自己回去了。
山洪已过,水道早已恢复溪流潺潺的温驯模样,上游冲下来水草卡在石缝,似乎开始生根,没了张家定期排放的碱水,过不了多久,这段光秃秃的河道就会满是菖蒲芦苇,游鱼水虫,跟上下游再没区别。
我踩着石头跳过对面,瘸着腿钻进小花帐篷。
帐篷很大,地上还铺着短毛地毯,放着轻柔的古典音乐,这位爷还真是到哪里都不委屈自己。
角落一个妹子正忙着煮水,我有些吃惊,因为看上去就不是秀秀。
“这是......?”
“是我,阿透,你那什么眼神?”
那女孩子站起来,嚼着口香糖撇嘴。
哦哦,她一身登山服把纹身盖住了,我眼神不好,没认出来。
小花坐在软垫上,手底摆弄他的紫砂茶具,荒山野岭还这么讲究。
他问我,“火锅好吃吗?”
我在他对面盘腿坐下,“不够辣。”
小花就笑了,劝我,“肋骨都裂了,少吃点辣吧。”
我看向他胸口缠的厚厚的绷带,还有三角巾吊起来的手臂,他伤的这比我可重多了。
于是随手接过他手里茶壶,开始数落他,“胳膊都断了,喝口茶还这么麻烦,跟我不用这么客气,不如喝白水了。”
小花抬眼看我,很冷静的说,“你手里这个,是座有兰言呢。”
我正漫不经心冲茶,一听他说立即就被烫到了,我忍着烫用两只手护住了,把茶壶给他稳稳送回去,然后跟阿透说,“姑娘,还是给我来杯白水,谢谢。”
阿透笑一声,“怂。”
不是我怂,顾大师的座有兰言虽然存世一百多把,但大都私藏,他能倒腾得一把估计也是花了不少心思,还随身带着,想必十分喜爱,一定用惯了的,我心说怪不得地上要铺地毯,他也怕打了壶?
又想想他的身家,倒不至于,他应该纯粹就是喜欢地面踩上去软软的,我也很喜欢,恨不得躺下打个滚。
小花又继续他的茶道,“说吧,有什么想知道的。”
我先问他的伤势,小花抬眼看我,“你肋骨裂了两根,我断了三根,你右腿瘸了,我左胳膊折了,你有多疼,我比你更疼。”
我心说你这人没事跟我比这个干嘛,赢了又没人发奖金,嘴上还是安慰他,“没事,疼啊疼啊就习惯了,还有以后别让刘丧随便听我们壁角了好么。”
小花终于冲好一杯茶,轻轻推给我,“彼此彼此。”
靠,对面张家果真也有刘丧是吧。
我喝口茶尝了尝,上百万的茶壶冲出来的茶真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