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也是,也没人能来告诉你……酒屋要被拆了。”
“什么?!”
秦几乎是叫出来的;他急促地往前迈了一步,眼中满是慌乱。步杰可怜地望了他一眼,有些后悔;但已经说了,他便也继续说下去了。
“酒屋完全荒废了。没有人经营,没有人去,这些年风评本来就一直不好……镇厅并不想接手一个烂摊子,既然是无主了,干脆就拆了;预期是下个月动工……”
“怎么能的呢?他们怎么能的呢?他们怎么敢!”
秦瞪着眼,有些歇斯底里了。
“这倒不能怪他们——至少他们不是直接的原因;倘若酒屋还可以营益,有利可图,镇厅是很乐意接手的,那样,或许你还有机会……——真要是奇迹发生!可现在环境就是这样,没人愿意去了,往上,市里,省里,国里,同样的情况不知有多多少少,到处是一样的……你们能撑持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要不是——总之,你没有必要再冒险了,只是在徒徒地加添自己的负累……结果都是一样的,甚至你挣扎了反而更糟,那干么还要挣扎呢?错的难道是我们吗?不,不会的,错的并不是我们,错的是这个世界,是这个时代!是他逼着我们这样的,然后又逼着我们去逼着别人这样——有什么办法?和那个庞大的神秘的意志相比,个人的力量多么的小!完全翻不起什么风浪……一座雪山的崩毁,又岂是我们能够左右的?反正怎么做都要落个被指摘‘错误’的下场,那么干嘛不让自己舒服点,去听任他们胡闹!他们爱来压迫我们就压迫吧,我们不理他们就是了……我就说这么多,你看着办。”
步杰走了,带着愁闷;没有问题,这确实是他这些年总结出来的经验,不愧为一种处理人生的办法的。而不管他的这一套说辞换作别人会如何想,至少秦,现在的秦,只是有些与有凄然地喃喃着:
“你说他们不可能会懂得我……那你呢,你和我间,难道便不一样了么?……”
秦吃完饭,又默默地坐回了床铺;虽然他并不认同步杰的论调,可对方说的那些,还是或多或少给他造成了些震动,尤其是酒屋的确凿的衰败,使他能够体味到一些步杰所说的不可抗的那种感觉……确实令人感到绝望、不想再作努力,再奋斗。可是,按步杰说的,那又怎么样呢?——既然他自觉要守着他的那一份“自己”,而不再与外界作什么牵扯,那为他,为他秦,怎么就不能守着“他自己”的“自己”了呢?说了那么多,他反倒像是在自我批驳。
秦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他还记得昨天,北走的时候,留下的那句话:
“可是你也不能放弃……”
好罢!不放弃就是了!这有什么难的!秦躺在床上,握了握拳,眼角挂着泪——
他轻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