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钟大宝出狱时，羊羡拿来的恩赦上说得很清楚，是让他以家属亲弟弟的名义守丧直到钟毓出殡，然后协助荀司空巡视黄河流域，安抚百姓。

对于许多王公贵族来说，有事可干便是天恩。

但钟大宝却不这么想，因为他自打睁眼以来，真就一刻都没得安生过。

好不容易逃离了必死之地，都没坐下好好休息，就被羊祜抓进大牢，而且一关就是一个多月！

狱中什么条件自不必说，光就天天提心吊胆这一条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现在好不容易熬到出狱，又被逼着哭丧，家族里还有一地烂摊子等着处理。

实在不胜其烦……

就在钟大宝出狱的第三日，正月二十。

听小厮来报，万岁亭侯和颍阴县侯上门吊唁。

在先秦两汉，军功爵位分二十等。

因为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第五等的大夫，就是人生终极目标。

后来汉高祖刘季下令“非皇室不能封王。”

于是皇族之外，列侯就是最高爵位。

而列侯中又分为五等，分别是：

“县侯、都乡侯、乡侯、都亭侯、亭侯。”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按旧制，县侯是可以据县立国的。

这就造成了东汉末年，在经历了十常侍和黄巾之乱后，大大小小的县城割据地方。

正所谓：“天下大乱多流寇。”

县侯们开始拉拢县令，让他们推举自己出任郡守，甚至是州牧，接着大家截留田税，厉兵秣马，堆高城墙，以私兵打击地方流寇。

他们有的投靠了刘表，有的投靠了刘焉，有的投靠了刘虞……

然而也不是每个地方的领袖都姓刘，没办法，大家伙只能跟风投靠。

时刻准备着，成为下一个王朝的开国元老！

于是，一个大乱世便形成了。

其实纵观华夏数千载。

分也好，合也罢。

乱也千秋，治也千秋。

说到底，看的其实是一个寇与民的转变。

当民比寇多时，四海皆升平。

当寇比民多时，五湖波涛乱。

古往今来，不过如此。

那么要想天下治平，关键在于：

“水利，水利，还是太庙的水利。”

就因为打仗要吃饭，养兵练兵也要吃饭；大兴土木修建长城要吃饭，闲着啥事不干还是要吃饭……

而司空一职，主要负责大型水利建设，宫殿营建，城市规划等等，虽然经过数百年发展，麾下已经有完善的水利部门，司空不必亲力亲为，但对于一个新封的司空而言，不想被人说空食俸禄，该做的样子还得做做。

这样一来，这位上门吊唁的万岁亭侯荀司空，钟大宝是想不见都不行了。

简单拜祭过后。

带着陈恂在客堂和钟大宝一通寒暄，宾主落座…

荀??开门见山，说要在黄河以北一些地方做些法事，为当地百姓祈福，连地点都选好了云云。

可在钟大宝听到……

并州上党郡潞县这个地方，后背顿时有些发凉。

他明明记得，荀??上奏说的是到三晋之地安抚百姓，三晋之地自然以冀州魏郡的邺城为主。

这还是魏武帝称魏王的王都。

但荀??却冷冷一哼，直骂钟大宝不识抬举。

荀??道：“此举只是为了保你这功高震主的钟氏幼子，还真道我是曹家忠臣啊！”

“午茶！”

钟大宝闻言吓了好大一跳，连道：“就这话，您老大人怎么敢宣之于口？”

钟良在门外听到了钟大宝的召唤，让府里的婢女备来些茶具碗盏，还有些以供赏玩之物。

“他都怂恿司马子上当街弑君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等到侍女退下，荀??阴沉着脸说道。

“您说的，可是贾充？”钟大宝问道。

“除了他还有谁？”荀??略略叹息道：

“也不知那贾梁道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一肚子阴谋诡计！若非你兄长从中制衡，明着打压于我，实则掣肘于他，我这万岁亭侯早已除爵。如今你兄故去，这朝中，怕是又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