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一章 老船,被掏空了。(2 / 2)追梦人之半梦居首页

下班后,居希平召集大家在自己家里开了一个家庭会议,居晓月坐在床沿边对大姐说:“那个船虽然修好了,但时间也长了,不能再住了,要么爸妈住到你那吧。”居希平想都没有想地同意道:“嗯,可以。”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她担心的是超超该怎么办,于是问大家:“现在居二不谈,那超超呢?”居晓月事不关己的回答说:“那个随他,我不问。”居子月坐在板凳上,说:“我也不管,这是他的事情。”沈德全也坐在板凳上说:“晓月都不管了,我更管不了啊。”居希平想了一下,说:“九年义务教育,难道让他小学毕业就出去混吗?”

居希平心一软,让侄儿也一起住到家里来,她还得再给爸妈打个电话,不要为了居竟松而放弃超超,居希平电话里对父亲说:“大人的事不能牵到孩子身上,孩子他是无辜的。要是长大了走上歧路,就完了。”就这样,居希平只好赶走租客,将房子腾出来给爸妈和侄儿住。

时钟被烟熏的蜡黄,墙上贴的万霏儿的奖状早已黑呼呼的看不清了字,居照宽却一直舍不得撕掉。载得满船湖月,奇情清梦的几个十载,突然间离开,居照宽和周信文都难受极了。模具如泥牛入海沉入湖底,居照宽心中亦涌起无尽的惆怅与无奈,那种不可名状的感觉,或许只有经历了多少烟雨夕阳的船知道,参与了多少离散聚合的坡上的那棵老树知道。然而,它现在像被掏空了一样。居照宽估算了好几天的时间,一船的家当需要多大的车子搬运,因为周信文总是这个舍不得丢那个也得带上。

这几天,卖豆腐和百叶的赶紧跑来制定了几把勺子。居进发倒是开心的不得了,他也特意赶来拣个漏,什么火钳,熔化盆,通通装进他的小皮卡里,唯独十几斤的铝皮锅底没拣成,居照宽说:“这个不给你了,这些锅底带到红宛还能敲敲呢。”居进发笑他说:“现在谁还敲锅底啊,当废品卖掉拉倒了。”居照宽没听他的话,硬是没把铝皮锅底给他。居进发又搜寻了一遍后问:“你那些货都处理掉啦?”居照宽回答说:“不处理掉怎么带啊!光这些家具还有的带不走呢,卡车也装不下了,我这一趟还搬不完呢,还要运个两趟呢。”

桌子、床、衣服、被子、锅碗瓢盆被一一装进卡车里,周信文看着地上的铁碾子,说:“这个不要给别人,我要呢。”居照宽说:“这么重,你还碾的动啊?”周信文说:“我要带着呢。”说完,又可惜道:“这旧木箱子还是我们结婚时候的呢,也带上吧。”居照宽回绝说:“这个就不要带了,到了那边都有现成的衣橱了。”周信文整理着衣服,一边说:“那给兰华吧,看她要不要,这好赞赞的箱子,扔了多可惜。”顾兰华帮着周信文一起归整,顾兰华一边不舍地说:“有时间就回来玩玩哦。”说完,又抱起被子,一边说:“老奶奶啊,这些棉花被你们也抱不动,都带着啊?”周信文说:“要呢,带过去可以重新弹。”老居的离开成了小镇的新闻一样,有的人前来相送,有的人站在坡上远远地看着,就连镇上的流浪狗都向着河岸边张望着。裘三送来一筐硬邦邦的青柿子,周信文感谢说:“难为你了,柿子还没熟就让你摘掉了,我怕回去没的买,这一筐也够吃的了。”其实哪里是红宛镇没有柿子卖,是她恨不得把关于植坝一切能带上的都带上才好。裘三笑着说:“什么话!难为什么!这些回去捂捂就熟了,以后有时间就回来玩啊,植坝没有你居师娘的笑声就没个劲了。”裘三说完,周信文笑了起来。还有胥长富走到炉子边,他笑着对居照宽说:“以后我汤焐子坏了找不到你带我焊了。”居照宽这会儿没有心思开玩笑,他认真地说:“还有人会修呢。”说完,又把一串钥匙丢给郑魁民,说:“老郑啊,我的钥匙就放你这边了,这个船等我下趟来的时候再去看看价格,我先把东西搬过去。”郑魁民拿着钥匙,说:“行额,你放心。”居照宽心里哪里放心的下,他又跑到桩子前,检查了一下缆绳是否系好。然后站在条板前,又想了想,有没有遗漏什么,眼光盯到船头前的几盆枯黄的花时,他又走上了条板。

一只鸟飞停在老树的树枝上,它看了一眼,然后又飞走了,只是抖落下两三片清脆的树叶,仿佛它多看一眼便会多一分眷恋。站在坡上看着那湖水,像是遗落在梦里的一面圆镜,一面有些混浊的镜子,但它回荡过嬉笑怒骂的船话阵阵,它映照过每个角落里的那些生活情景,而那一泓湖水,今天化作泪水含在那饱经风霜的眼眶里。老树静默地告别着他们,那顶托的一盘绿荫,像敞开了一卷浩繁的书册,而抖落下的叶子却像是它的心在颤抖。他们当初来植坝时,是夏天,现在离开,也是夏天。

居竟松回到苏州后,又去了居子月家里准备拿行李,姐妹仨刚吃好饭,居希平在厨房里洗着碗,居子月坐在饭厅的桌前,问:“你跟裕如到底为什么事情分啊?”居竟松拿着牙签剔了剔牙,说:“她太好打麻将了,玩的比我还大,有一次输了大几千块钱,我回来就骂她的。就她那个脑子,人家玩她牌她都不知道。”居晓月支着一条腿,喝了口饮料,说:“之前你不是说裕如跟她老公还没有办离婚吗?”居竟松呸掉了口中的残菜叶子,说:“他们已经分居好几年了,拿不拿离婚证也没什么区别了。主要还有一个原因,我始终觉得她长的太丑了,皮肤又黑,眼睛也不好看。”说完,他自己还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居子月立马怼他说:“你好看?你皮肤白?还是你有钱啊?裕如肯跟你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呢。”居竟松突然别嘴一笑,自信地说:“你别看你哥哥长这个样子的,你哥哥还有不少人追呢。”居子月立马调侃他说:“你是牛皮糖吃多了,豁吹牛逼!”居晓月这次也和二姐的想法一样,她劝哥哥说:“你不知道,裕如那次来医院看妈妈,走了之后,妈妈眼泪都掉下来了。”说着,居竟松拎出自己的行李箱,和大家告别说:“好了,我要准备出发去火车站了。”居希平系着围裙,手里拿着抹布走出来,他看见弟弟拎着行李箱,问:“你要去哪里啊?”居竟松又背起包,一边回答说:“去内蒙古。”居希平脸上大写的问号,她先重复了一遍:“内蒙古?”然后劝说:“你就安安稳稳的在苏州和谭裕如一起奋斗不是挺好的吗?”居子月补充了一句:“就是啊,我们跟裕如还有联系呢,她心里还是有你的。”居希平继续说:“你还要跑东跑西地去那么远干嘛呢,人生地不熟的遇到危险怎么弄?你都多大个人了,又不是二十岁的小伙子,家里的事情也不问,你就不跟安稳些过日子嘛!”居竟松不喜欢听大姐的劝告,他气愤地说:“你懂什么!那边挣的钱多,我又不是去玩的。”居竟松觉得自己很有干劲,怎么就不能东奔西跑的了。居希平争辩道:“你说的好听呢,你成天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也太自由散漫了吧!那你每次挣的钱呢,你的钱都用在什么地方了?老的不管,孩子也不问,工作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到现在了还不定心吗!”居竟松也扯开嗓门地反驳说:“我凭什么要问他!他到现在一套房子也没有,对我们子女又怎么样啊!”居希平也提高高音量地说:“他已经老了,还能苦什么呢,你难道还能指望他给你一套房子不成吗。你现在起码要把孩子顾好吧。”这些年,孩子上学的学费都是姐妹仨寄给爸妈的生活费里出的,但这句话居希平还是咽了下去。居竟松怒视着大姐说:“我的事情不要你管!你不就是买了一套房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居希平哭笑不得,说:“我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姐姐也是为了你好,我巴不得兄弟你以后买了房子有个自己的家,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居竟松又一声重重地话砸给大姐说:“不要你多管闲事!”面对弟弟的态度,居希平又怒火上来地说:“行,那请你把你儿子接回去,我没有义务替你负责!”居希平说完,居竟松不接话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拖着箱子夺门而出。

在内蒙古待了两个月后,他又去了安徽的一个工地上,没多久,居晓月就接到了谭裕如的电话,她和沈德全赶到的时候,居竟松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从工地上摔下来后断了一根腰骨,沈德全和老板商量了赔偿款后医生才给他动了手术,医生还提醒他说:“里面的钢钉半年以后要取出来。”居希平知道后没有去看他,自从上次吵架后,姐弟俩便一直冷战着没有说过话。谭裕如一直陪在他的身边,照顾他洗漱,为他擦洗身子,就连他大便干硬在肛门口,谭裕如就用手去为他抠下来。

命运有时发起疯来,毫无道理可言。就在一个月前,徐承栋送完最后一个客人后开着车准备回家,乡间的夜路没有灯,疲倦的他点了一支烟,脑海里还在想着和方雪八年的离婚之路,断断续续,纠纠缠缠,他没想到,最后一次竟然是方雪主动提出的。当双方决定在离婚协议上签字的那一刻,两人都感到了解脱。他开始驶向人生的下半场旅途,当汽车拐入下一个路口的时候,突然,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徐承栋踩了一个紧急刹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