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不必担心,我身边有一柄好伞。”
王守正把茶杯放在案几上,道:“此伞好虽好,却还立在树边,依靠参天大树遮风避雨。然则六月的天,孩儿的脸,备不住哪片阴云下雨,雷随雨至,靠在高大树下的伞,也有突然遭雷击的危险,或是因此被丢,也未可知。”
周显庸笑着摇头,语气笃定道:“王兄多虑了,这把伞且安全着呢,不会丢掉!我也会珍视这把伞,不用过于担心!”
王守正闻言,不动声色地垂下双眼,指腹微微摩擦着茶杯边缘,没再说话,只是又端起了茶杯来。
周显庸却觉得,这是王守正有些多虑了,他可是知道历史上朱见深是顺利成为继任皇帝了的!而且依天顺帝现在和太子的父慈子孝的关系,皇帝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对太子不利的事来,何况太后也那么看重太子!
前几日不过看到太子受了轻伤,太后就宝贝得什么似的,非要把太子带到清宁宫亲自放在眼前看护,这么颗夜明珠宝贝,有谁敢轻易动他?何况,现在天顺皇帝后宫这三四个稍大点的皇子中,还真看不出哪个比太子更有储君之像,皇帝有什么理由会舍掉明珠另选瓦砾?
清纯男大周显庸,一直生活在现代社会简单的人际交往中,根本没有古代政治朝堂、权谋利益的深度洞察能力,他想问题还是太直线条单纯了点。
而王守正却自小生活在官宦世家,从会说话起就耳濡目染官场与朝堂的波诡云谲,从来考虑问题不诉诸于情感,只会从利益与人性角度分析,他看到的问题远远比周显庸深刻得多。
天顺帝无情、多疑而没有安全感,他连在他被俘期间患难与共的袁彬,都说下狱就下狱,说残害就残害,还有什么君臣之情值得他感念的?
另一个,他也不相信他的亲生母亲,因为在他被俘时,太后壮士断腕,立刻舍弃了他这个亲儿子,扶植了朱祁钰上台,母子之情犹薄如斯,还有什么感情靠得住?
现在太子声望日隆,而太后又那么看重太子,他难道不会防备着太后故技重施,联合朝里的反对势力,再扶植太子上台,赶下他这个已经与母亲有了隔阂的亲儿子吗?
太子越得大臣和太后看重,天顺帝越有忌惮,这才是需要提前防范的一点,也是王守正此次提醒周显庸的重点。但周显庸也不知有什么依仗,还是一副安然无忧的神情,王守正也不便再深入下去。
因为他知道以当朝天子的警觉程度,一定会派遣锦衣卫监视周显庸所有的行动,就算他自己,也必然早就被天顺帝知道了。只不过,天顺帝当初没有追究南宫之变后的那批被害大臣的家眷,现在就更不会了,一是没有必要,二是皇帝现在首要对付的,是当前威胁他皇位的手握大权的重臣。
而他王守正,就是不来隆庆侯府,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不过来了这里,更有利于随时从周显庸身上掌握朝廷动向,及早投资太子,更容易为他家以后翻案做准备。
王守正看现在周显庸并未对太子安危起到足够的重视,知道现在说什么还为时尚早,这事得容后从长计议,于是他放下茶杯,改变话题道:
“侯爷,我看府上现在聚集着好几个作坊,作坊乃侯府的产业,应移就外面,归外管事统管,不应与内务参杂在一起。须知内务参杂进产业里,私器公用,如同公器私用一样,公私不分,必有隐患。”
周显庸点头赞同道:“王兄,你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也有这个担忧,一是没有完备的规划方略,二来实在抽调不出身来,所以才邀约兄台出马,为我理顺这千头万绪。王兄,明天开始,还要辛苦你去把这些商业事务与府内人员做一个最合适的疏理,我无有不从的!”
王守正点头,随后道:“侯爷,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显庸点点头做了个请讲的手势,也摆出一副凝神认真聆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