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进帐篷,却发现情形不好,那女子半伏在绑着她的大木箱前,整个人一动不动。
胡鲁格吃了一惊,撩起遮住她面颊的乱发,发现她面孔通红,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半昏迷了。
族里懂医的阿布急忙上前,吩咐胡鲁格帮忙解开捆绑她双手双脚的绳索,把那女子平放在毛毡垫上。在她冰冷的手臂、脚裸用力搓揉。随后解开自己腰间一个皮套,展开,在一排大小不一的银针里取出一根三四寸长的。分别在那女子的大椎、曲池和虎口上刺了三针。只是出血极其缓慢,而且硬挤出来的血颜色浓黑。
胡鲁格大吃一惊,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
“她这是服毒自杀了吗?”
阿布头都没抬,也不回话,继续用力揉搓她双臂、双脚。
直折腾了一刻多钟,那女子终于睁开点眼睛,无力地眨巴两下又闭上了。
单腿跪在地上方便救治的阿布冲站在旁边的巴温摇了摇头道:
“她这是受冷冻太过,又受了惊吓刺激,痹了,想来自身也不想活。这种情况下,第一须好药,第二还得保暖。”
保暖是容易,立刻有人取来最暖和的毛毯被褥,做了个舒服的床铺,把那姑娘放上去。但是族里现在连最基本的驱风散寒的麻黄、防风都没有,更遑论什么好药了。
胡鲁格在族人面前热血沸腾的一通牛吹出去,本想借助这女子做个跳板,达到自己顺利进入相对文明的汉人世界。但这女子却给他玩这一手,那他刚才那么卖力的表演岂不是成了个笑话,道具都没了,还玩个毛线啊!
帐篷里一通转圈,心火泛起,他也想晕一晕!如今哪怕他巧舌如簧,也得那女子清醒时候才用得着,她一直昏迷,他什么都做不了!
也许是运气使然,做饭的阿布在巴温他们抢回来的菜干中,居然找到几块干姜,煮了端过来。
两人配合着撬开那女子的嘴终于给她灌下去半碗。
到天明的时候,那女子果然烧退下去一些。胡鲁格生怕她再次昏迷过去,他那一肚子劝说的话就没机会出口了。于是趁着阿布去煮热粥的空,赶快说:
“我知道你是觉得无望才不想活了,但如今我送你个功劳,不光你平安无事,还给你家族在你们大明皇上面前立一大功!你别用那眼神看我好吧!”
他急得就差赌咒发誓了:
“我跟你掏心窝子说,我们这支是卫拉特族最后的人了,被鞑靼追得没有活路,人能挨饿,你看看外面一片焦黑,马什么都没得吃,快饿死了。现在决定随你一起投靠大明,至少保个命。你们也可以白得这么多人组成的蒙古骑兵,还有二十六七匹战马!关键这是在你游说下主动投诚啊,意义大不一样!”
接下来的劝说可谓一帆风顺。
那女子年轻底子壮,在肯主动吃喝的情况下,休养一天后就痊愈了。
正月十八早晨,那女子带着胡鲁格、巴温和傲木嘎,骑马一路向宣府驰去……
下午申时初刻,宣府府衙,衙门紧闭,门外四个守兵看护面孔端肃,表情庄重,站得笔直,一看就知道府衙之中正在进行重要会议的商讨。
的确如此,衙署内,一张高约八尺的六扇乌木骨大屏风,屏风上一幅硕大的青铜汉鼎绘图。绕过屏风,入眼一幅悬挂在正堂的,巨大的羊皮宣府地图,地图前面一张长桌,桌后太师椅里正坐着如今宣府的镇守左都督杨能,左下首两人是都督同知陈友,巡抚王宇,右下首三人依次是:都督佥事杨信(杨能的弟弟),游击将军江百川,新游击将军任明。
桌上赫然呈列着一封刚展开的信,是刚由京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
现年四十五岁的杨能面容清铄,不苟言笑,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但下首的杨信已然坐卧不宁,他几次想站起来,却在看到兄长对他射过来的警告的眼神时勉强定下神来。
气氛凝滞而紧张,杨能转头看着同知陈友道:
“南宫复辟成功了啊!陈同知,上皇复位,眼下两皇并存!自古国无二主,天无二日,杀机已现!此事于我等来说,牵一发便性命攸关,同在一个地方镇守,功过相俱,总得拿出一个周全的章程,您有何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