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你娘!值你祖宗娘!”
是刘一的声音,咬牙切齿的,大概给按在了地上。
杜宗文柴刀击短刀,呵道:“住手,放开他!”他的声音虽嫩,却有气势,又借了刀威。五六个大大小小的小厮一齐住了手,刘一跳起来,咬着牙鼓着眼扫看了一圈,骂声娘转身就走。
“是他赌钱耍赖!”小厮道,生怕杜宗文找不是。其实他的年龄与身样都比杜宗文大,怕主要是他是奴仆,面对着穿袍戴冠的有一种天然的恐惧,而且平日里也没少吃主人的鞭子。
杜宗文心里并没有产生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而是惋惜,如果野性与奴性只能二选一,那么他宁愿选择野性,哪怕他会因此受到侵害。
“八戒八戒,你可惜了是猪,你要是人多好!”
刘一翻进了栏里,侧坐在了猪背上,一手扒拉猪耳朵,一边歪着头说话。杜宗文两只手撑在厩栏上,笑着搭话道:“多好是多好?有什好的?”刘一头还是朝里面歪着:“你要是人我就随你走,认你做老大!”
杜宗文露了笑,拾了个土块便打了过去。刘一马上就转了头过来,一脸的躁恼。杜宗文又掷一块过去。刘一手就指了起来,张嘴要骂却没出声。杜宗文又掷了一块过去,他就再也忍不得了,跳在地上嚷道:
“汗邪呀,我值…”
“值什?值什?”
杜宗文瞪目连抛了几块,都是指尖大小的。刘一就转过背去抹起泪来,杜宗文却笑起来:“哎!你这就耍赖了,转着弯骂我不如猪,还想骂我娘,我掷你几下,不痛不痒的,你就哭!”
“我没哭,我擤鼻涕!”
“那最好了,谁哭谁是孙子!”
杜宗文欢声道,转了身,反手撑着厩栏,看着天上稀疏的寒星:“这星真好看,一眨一眨的!爸比,你会唱小星星吗?”刘一回抹尽了泪,回头问:“什?”杜宗文道:“不告诉你!”
“哼!你来做什?怎么不值那娼妇去!”
“值完了,来看猪!”
杜宗文瞪大眼睛看着他,刘一便又涨红脸了。斗了一回嘴,杜宗文郑重说道:“刘宝,爱人者人恒爱之,侮人者人恒侮之!恒者,常也。要学会尊重人,郑姊姊生来便是贱户,并不是她犯罪招致的,更不是她自甘堕落。
自甘堕落者,自愿跳粪坑吃屎也!
磨勒就更可怜了,他本是摩邻的王子,国吃大食打破了,家破人亡,受了宫刑,做了奴隶,千里万里转卖到了大唐,吃了多少苦的!
还有你,好端端的良家子,爷娘一死就做了乞儿,鼠爬狗咬,忍饥挨饿。好容易有了一个老大,说好的有屎同吃,有福同享。如今得了个美妇人却没你的份,这得受多大的委屈!”
刘一笑了起来,退坐在猪背上,腰也直不起来。杜宗文便唱《小星星》:“…我的家里有个人很酷,三头六臂刀枪不入。…”他对刘一确实有一种如兄如父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