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一闪,待少女重新于另一端站定,米迦手中的三棱刺已然镀上一层猩红,在固化血液的作用下整整大了一圈,也更加细长尖锐。
他毫不犹豫地激发了控血术,尝试着解决眼前这个暂时被抑制了能力的灵体。
经过审判程序的削弱,她的巨镰已经无法给米迦带来致命伤害,但是负隅顽抗的她仍然能在米迦举起刺刀、从上而下劈中她前,抬手用固化的长柄抗住。
一来二去,她的脸上和身上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血口子,米迦却几乎毫发无损,短时间内出现的划伤也能以极快的速度愈合。
刀光剑影中,哔剥碰撞声不止,在不攻击本体的情况下每一回巨大的镰刀都从血刃上打出一道裂痕,但米迦源源不断地向着破损处泵送着血液,凝着血痂的手几乎与血刃融为一体。
她每一次格挡住米迦的血刃、再次挥动巨镰的前摇时间还在延长,眼看着很快就要招架不住了,场景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四周一切充满细节的农田场景都已经像溶解的画布一般重归混沌,农民们都淡化消失,坍缩的蔬菜棚一座座陷入地表,再重新从看似干净无物的水泥路面中长出郁郁葱葱的草丛来。
爱丽丝几乎浑身都是他的挥砍留下的血迹,她愈发显得吃力,只能拾起了裙摆,向右一甩,以此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一团模糊不清的水雾从她的头颅中炸开,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下一秒,米迦横握着被控血术加强的三棱刺冲出水雾,霎时间扑面而来的是咸湿气味,眼前绿茵茵的草地上出现了一座白墙红顶的小屋子,门前站着一名穿着蓝褶皱泡泡袖与蓬蓬裙的少女。
这正是爱丽丝,但她的白围裙有一半已经被红色血迹浸透了,乱糟糟的银发与黑发交错着披散在肩头。
她站在迷蒙的雾中,犹如幻觉一般定定地望着他。
米迦张开一只手,向前虚握,爱丽丝随即发出一声惨叫,跌入小屋。
在他的念力控制下,这扇木门变成了铁的,啪地一声关上,并且整座屋子的墙壁与屋顶都在变得越来越厚。
里面传来火焰灼烧的噼啪声、指甲抓挠墙纸的酸牙声,以及不似少女的尖啸。
但面对着这一切,他并没有因为对方的长相酷似自己前世的妹妹而产生半点犹豫,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对方只不过是披着他血亲外表的非人生物。
他多次思考过,为什么会有灵体寄宿在他的脑海中。
记忆中从未遭遇过任何可能令他被灵体附身的变故,也没有发现任何一名具有捏造梦境能力的幻术师,直到前不久,在佩戴珊瑚手环时才发现端倪。
尽管这是一个他最不想确认的猜想,但他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在大火中痛苦挣扎的少女:
“你一直以假扮成我妹妹的形象出现,还一度诱使我怀疑父亲或者母亲的清白,我以为你是在模仿现实中某个认识我的人,实际上不是。”
“你不是在模仿我的血亲,而是试图模仿我心目中的阿尼玛。”
“身为这具躯体原本的主人、居无定所的魂灵,你因为先天体弱多病被抛弃,又被迫在出生后不久签订了领地割让条约,变化成其它任何一种形象都会第一时间被我发现破绽,所以只能自降身份,妄图打出情感牌,令我在回归故里的幻梦中沦陷,自己则上位取代我生存下去。”
“你现在一定非常恨我吧。但很遗憾,目前我有非做不可的事,绝对不能交给你。”
那尖啸声一直持续不止,但在此刻的他听来已经不带任何少女的气质,那是一团没有固定形态的肉瘤,因为痛苦扭曲只能凭着生前的执念不间断地发出无意识的低吼。
他沉默了一会,准备换着法子说出自己为什么不能将主导权交给她的真相,于是他稍微减轻了一点挤压梦境的力道,火势也随之减少,留下一座散发着滚滚黑烟的破屋子:
“其实我是外星来的使者,塞浦路斯的后人。我的到来是为了拯救这个即将陷落于荒淫腐败的世界。”
“别说了!别说了!”
那低吼声再度响起:“谁他娘会信你啊!你个中二病!”
中二病?自己的记忆库都被盘到这个地步了,这人显然是不能留了。
就在他准备稍一握紧拳头,将这正栋屋子烧成灰烬时,右手也突兀燃起,当中是橙红色的胡萝卜。
它散发出了灰烟,颤动着扭曲成了一块残余着少许血肉的头骨。
在米迦的注视下,这块钙质骨头也嘭地一声燃烧了起来,上面出现了诸多凸起,慢慢地形成一张痛苦扭曲的小巧五官:
“啊啊啊,好痛,好痛,放过我,我有用...”
“有用?”米迦略一挑眉:
“你都成心想害我了,难不成我还留着你再给第二次机会不成?”
“啊啊啊,不是的...”这块头皮呲牙咧嘴地,空心的上下颚之间还残余着正在反复变成焦炭的唇肉:
“不是的,我是被胁迫的,相信我,你都这么强,我怎么可能再想害你...”
“噢,那行。”
米迦思考了片刻,还是将这块头骨扔了出去,顺带解除燃烧效果。
它一落地,就迅速开始长出新的血肉,头骨长出脑子,脑子增生成脑袋,并且摇摇晃晃地长出了脖子和胳膊,五六秒的光景后,重新变成了一名穿着破烂衣服、面无血色的银发少女形象。
米迦举起了左手,将五指末端侧向她,像提问一名受试者发问道:
“说说看,你有什么用?”
爱丽丝本想再造出一把椅子来,但她发现只能造出个虚影,再发力自己的存在都维持不下去了,只能结结巴巴地面对米迦的发问。
“我不在意你是不是在说谎,你想我放过你,就得证明你的价值。”
话还是得说狠点,不然按照此魂灵的性格不来点狠的绝对不会老实。
她颤巍巍地纠结了一阵,然后重新抬头,发出了细若蝇蚊的声音:
“我...我其实是一名心理治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