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裴府。

“老爷，小姐把自己关在屋中也不进食，好几日了，您看…”裴府的管事阿嬷来向裴穆作工作报告。

“自今日起叫东厨不要送饭了。”

裴穆似乎不愿关注裴潇潇，快速跳过话题，一句遮掩带过。

不只阿妈，府中的奴婢下人们都看得出来，近来小姐与老爷不是非同寻常地闹脾气，这回像是憋了个大招。两人闹得僵，于是连带着乎裴府上下也被这种水深火热的莫名氛围笼罩着，此时安静，可是总有一种错觉，好像冷不丁什么时候裴老爷就会爆发。

“老爷，可不是好几日，自上月月末时，小姐就未曾出门啊，长此以往…会憋坏的~”

“不要再替她说话，面壁思过也好，是时候该让她好好地想一想自己的归去，不必开解苦劝她！”裴穆不耐烦地摆手，让阿嬷退下。

阿妈陪伴裴潇潇时间之久算是奶娘，她数次与潇潇聊天开解都无济于事，直到有一次潇潇将她也拒之门外。阿妈很是担心，万一想不开做傻事怎么办，之前追求那家公子就是一股脑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找她开解舒心，不管孩子听不听的进去，好歹都是安慰。

她晌午送过饭，和往常一样置于门口窗台，午时三刻再经过之时仍是没有动过，餐盘好端端地严严实实地盖着。

裴穆今日心情差得很，下人见了老爷都尽量避着走，忽而有大人们来访，下人瞧见老爷一展笑颜，便知是京都来了好消息。一个问来者何事？另一个若有所思地指向那里——裴府谈事凉亭处，朝中几个官员恭敬地来拜访。

“老爷这是要升官了~？”

侍卫望着不远处，一点也不大惊小怪道：“哪回来不是，幸得今日我等当值，收拾收拾准备领赏钱吧。你看左边那位是吏部张大人的同僚，右边那是天清郡的李丞相，还有早点来了一齐坐着的那个是……！”

“…是户部泉侍郎？”

裴府的侍卫常年跟随裴穆，这些人他都能辨识混个脸熟。

“大人这怎么回事？”还记得他家的公子去年被小姐揣了裆闹掰了来着，老爷还为此赔了不少银两，现在又坐在一起谈事了。嗯，兴许是要攀附老爷才抹开颜面，下人们心中有的是一杆秤，看穿这些高官厚禄的小心思。

凉亭下的大人们聊着聊着，不知觉口舌间费了好几碗茶水，招手唤来附近的丫鬟添上新茶水。

茶水续满后泛起涟漪，泉侍郎没有端起，他若有所思地道：“裴相好福气，中书的女儿果真不同凡响，待到喜帖来时裴相不要忘记邀我等同喜才好~”

“自然！”“那是自然…哈啊哈~”李丞相和吏部官员一同附和，甚至脱口应和先于裴穆一步。

“老爷！老爷！小…”看见阿嬷跑来，侍卫赶紧将她的嘴连同人一起拦截在声音传不到的十米远之外：“老爷现在有要事，别说小姐了，我都一时半会儿饿不死的。”侍卫想着老爷谈完事，月钱定还能涨几个子儿，以后的中饭兴是能多加个肘子，想到这里心里美滋滋儿。

“不是啊，小姐她不见了！她不在房中啊~！”阿嬷憋得苦涩，说完后紧紧闭住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担忧与惶恐随着脸皮上的褶皱快耷拉到地上去了。

午时三刻时，阿嬷路经小姐房间看见大门闭着，心中尽是担忧。她蹑手蹑脚趴到门上耳朵贴上还是听不到什么动静，正巧眼前那块台子上一直被小姐关照的两盆含羞草也不见了。

阿嬷心里不稳当，借着浇水的由头敲开了小姐的门，推没推动倒把自己闪着个腰。最后还是和府中院仆一齐找木头撞开来了闺房。发现小姐不在房中，窗户开着…

……

凉亭。议完事几人在礼让间各自散去，下人虽只是远远地守着还得了赏赐，他跑到侍卫前欣喜地回讯道：“大人说的真没错，老爷要升官了~”

“…小姐不见了。”

什么！跑了！！

裴穆走到众人聚集处，闻得消息是怒火攻心：

“找！临水边，还有那道什么刚修的曲水渠，都派人给我去找！就是以死相逼也得把她给我带回来！！”裴穆气的头晕，侍卫连忙扶住。

……

第二日京城宫中，燕北华手执信笺，翻着名录。朝中人人自危，时不时暗暗打量揣度圣意。

萧存墨也作贾存墨立于行伍，身着学士服，一个个站的跟小手办似的。

“裴中书是何缘由，今日未能到场？”萧存墨问道，周边唏嘘声如鼠啮米，众说纷纭。

殿下站着一众官宦，还有几位皇子公侯。

看看眼前殿下的众臣。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名单上的人名，只要燕北华信得过，只要开口，足以一语动河山，朝内大换血。

名录上一连串：王长史、户部尚书，江参政、左侍中、裴穆、杜谦……

可萧存墨惊觉：燕北华似乎，好像，也许将每个站位都打量了一番。

燕北华手中缓缓翻阅名册一面发问，纸上的名字好像都浮动起来：“裴穆何由，今日未能上朝？”

何事不可上朝？

“身体抱恙？”

监理寺道：“属实。”

“是吗，闫尚书？”“是这样吗？”燕北华语气平和，边问边看向燕载邺。

尚书省新任尚书也姓闫，胆子却不严整，颤抖的声音回复皇帝：“裴相身体抱恙。”

“可是朕看着他，像是在说谎。”过了一阵，鸦雀的片刻寂静后燕北华接着道：“裴中书恐怕是心病，需卧床避灾，又或是摔坏了脑袋，还是朝中有不想见的人阿…”

闫大人立刻拜首：“臣愚钝，未能听出陛下之意。”

“陛下是否要传裴穆上殿？”杜宰辅此时开口解围。

“朕哪是不通情理的。让朕想想，裴大人一生勤恳，罢个官得了吧。”自此，裴穆被贬黜出京，调任湖州吴兴县县任。

小公公没有前摇，零帧起手刚要张口传诵。这时燕北华拦下，放下了名录折子道：“和这些一齐纠察清算，过日再朗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