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曾深受其害,以至于心底一直憋着一团怒火。
直至在游龙县,瞧见那位摊主被肆意欺负,那团火彻底爆发,怒从心头起,拔剑便杀人。
他深知,世间终究得有套规矩来约束众人,即便这规矩千疮百孔、破破烂烂,可有总比没有强,所以他才强调法度。
可现实却太过残酷,规矩漏洞百出,随便就能钻空子。
无奈之下,他也奉行另一套准则——法外狂徒,以暴制暴。
完美的法度社会,犹如遥不可及的真理,追求真理固然没错,可还没抵达之前,他已然受够了,那就先杀个痛快!
他自认为没做错,自穿越以来,唯周家那一次,杀上了头,意气行事,将一无罪之人逼迫自戕。
此事错了便错了,若有更强之人以此论他罪,他亦认。
认罪不自缚,若要杀他,手上见真招。
昨日审问一众官员时,他是真心觉得疲倦,想放过他们一马。
可听见小八哥论述他们的罪行,依旧忍不住发怒。
怒上心头,便杀罢。
知府悄悄抬眼,瞥了于珑一下,莫名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茫然无措,忽然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此人了。
每次试探性的交谈,都被轻易识破,还反被将一军,一次次推翻自己对他的论断。
两人就这么一站一跪,久久无言。
良久,于珑终于开口:“别跪了,起来。”
知府一听,立马明白这是下了逐客令,忙不迭应道:“是。”
而后起身,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往后退出水榭,这才转身,脚步匆匆走出花园。
穿过曲折游廊,跨过月洞门,彻底出了花园,知府才狠狠松了口气。
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门内景色,回想起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谈话,于珑的一字一句,犹如重锤,狠狠叩问着他的本心。
他整了整衣冠,转身,朝着花园方向郑重其事地作揖一拜。
到底曾经也是个读书人,他能感受到于珑内心的挣扎与追寻。
恍惚间,竟好似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影子,只是这些年岁月磋磨,早已与最初的模样渐行渐远。
少年意气,本心视作寻常。中年悟世,方觉初心易变。
接下来两日,知府知晓自己性命无虞,便安心辅佐清风与月池整治府衙积弊。
惩治那帮作威作福的胥吏,重新厘定赋税,一番忙碌下来,还真把这庆华府打理得井井有条,一扫往日沉疴,重现朗朗乾坤。
府城中百姓纷纷传颂于珑和姐妹俩的事迹,小八哥整日跟着姐妹俩四处“看戏”,也跟着沾光,名声渐渐传开,把它得意得不行,整日昂首挺胸。
这期间,于珑把小八哥叫到跟前,说是要用聚兽术与它签订契约。
这聚兽术嘛,虽说名字里带个“兽”字,可飞禽也是兽类一支,所谓聚兽调禽,本质上相差不多,只是侧重有所不同。
那香主、都司能用此术训狗训鼠,于珑拿来训鸟,倒也不算过分。
“嘎?!你要训我!”小八哥一听,立马跳起来,扯着嗓子大声反对,“我不同意!”
“精血。”于珑只淡淡吐出这俩字。
“嘎,好!我同意。”小八哥瞬间改了口。
有聚兽术加持,它的修行速度能快上许多,虽说它平日里不怎么爱修行,可这等好事,傻子才拒绝。
两天转瞬即逝,在清风和月池的悉心治理下,庆华府秩序井然,一切归于安定。
于珑琢磨着,也是时候给家里人写封信,告知他们白莲教余孽已然被连根拔除。
母亲肯定常为这事忧心忡忡,这信一去,好歹也算给家里报个平安。
府衙后宅书房内,于珑正襟危坐,在书桌前提笔写信,小八哥在一旁歪着脑袋看着。
第一封信:
“最爱的娘亲:
儿知您时刻挂念孩儿,儿又何尝不想念您。
如今孩儿已将那作恶多端的白莲教余孽连根铲除,顺带还修得了不少功德,修为亦是水涨船高。
机缘巧合之下,更是会晤了道门高手,如今已承蒙其庇护。
娘,儿早说过,我乃是天人转世,自有上天庇佑,福缘深厚,您无需为我担惊受怕。
娘若安好,儿便一切安好。”
第二封信:
“爹:
儿已将白莲教余孽彻底铲除,眼下正在惩治庆华府衙诸事,可这府衙事务繁杂琐碎,直叫儿头大如牛。
每每念及爹能把游龙县治理得井井有条,儿便满心钦佩。在这治理之术上,儿还得多向爹讨教学习。
往后儿若前往其他地方游历,还望爹暗中照拂着庆华府。”
第三封信:
“大哥,我近日又感悟了些许精妙道法,往后我会定期差遣飞禽送些血丹回去。
还有,替我向大嫂问好。
对了,我那乖侄儿课业进展如何?万不可懈怠,大哥还得多加督促才是。”
第四封信:
“大嫂,替我向大哥问好。”
第五封信:
“乖侄儿,二叔在这府城里淘了几本难得的好书,过些日子,二叔便遣人送回去给你抄写,可要用心呐。
二叔对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