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的牙兵常干些押运之事,也不知怎得就离了大军一路南下,四海商行的民夫一路行来也是胆战心惊,运河上漂流着些浮尸,多是义军打扮。
军营就驻扎在岸边,船上的酒肉被一车车搬运进营帐,这份恐惧丝毫没有减弱,西军这种如狼似虎的战兵,给江南人心带来的恐惧,就像秀州城外那一座座京观深入人心。
韩世忠领着七八名汉子,旁若无人般推开卸酒工人,先是揭开酒坛上的封纸,又用手捧了一把就往嘴里灌。
真是像野人一般,负责押运的花石牙兵平日里也是骄纵,对百姓心中狠厉形象不下恶虎,可见着韩世忠这样面目凶狠的恶汉连个屁也不敢放,如小猫一样乖巧只敢在肚子里悄悄腹诽两句。
这一幕恰巧被梁红玉看在眼中,当下就上来呵斥道:“你这厮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西军设的京观震慑住了大多人,唯一梁红玉身负血海深仇,见苏州兵如此懦弱也是火冒三丈,立刻上前要理论个高下。
韩世忠也是十分无礼,自顾自的对着弟兄们说道:“这酒是他娘的好,比咱关西的烧刀子还要好,就是不知道是哪个鸟厮起的名字。”
“玉琼,酸溜溜的倒像个娘们儿的名字。”
众军士听了也大笑起来,纷纷附和道:“五哥说的是。”
梁红玉此时一身戎装,脸上涂了几道灰掩饰不住白玉般的面庞,胸前的双峰也被紧紧裹住,韩世忠头都没回自然没看她,可这话听在梁红玉耳中却是极有嘲弄的意思。
她能开强弓也自认有力,刚要想出手教训眼前这个莽汉,就被后面一人出声打断。
“韩五你又使什么赖性。”
王渊只是个裨将,品阶差了黄中辅不知多少,他也没想明白军中怎会派一个转运使来到一线,不过谭稹书信早一夜从秀州出发,王渊是个人精知道是来混军功的幸进,就算没有书信也不会去开罪对方。
可那江南小谪仙来军中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韩世忠何在。
见是王渊来了,韩世忠也不敢莽撞造次老老实实的见礼道:“回禀将军,末将听闻苏州兵带肉酒前来犒劳弟兄,俄这肚子里的虫儿实在是没忍住,便先带众兄弟来尝尝。”
王渊见他一副鬼笑也是无可奈何,便抬手对黄中辅见礼道:“黄先生勿怪,韩五就这个痞性的浑人,还不快来见过黄转运。”
黄中辅当然不会怪罪韩世忠,他就是奔着这人来的。先一步上前问候道:“将军可是绥德军韩世忠。”
韩世忠听他这么问,也有些丈二脑袋摸不清头脑回道:“不错,俄就是韩世忠。”
没想到黄中辅听他亲口确认以后,立马就躬身行了个大礼。
“久仰韩将军大名,听闻将军曾单枪匹马斩西虏监军驸马,今日得见果是勇武不凡。”
韩世忠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黑丑凶恶,有些像后世文丑的衍生形象,的确符合猛将这一概念。
跟自己这种翩翩君子形象并不搭界,黄中辅心中莫名多了些优越感,不过他整这一出实实在在搞得所有人都愣了。
包括韩世忠他一边抓着头皮,一边脸色难看道:“俄这点事还能传到江南不成。”
“黄转运乃是官家赐号的谪世通真先生,乃是天上来的星君,知道你这点破事有何稀奇。”
王渊从谭稹处听过黄中辅一些事,尽管黄中辅表现的如此奇怪,他也未曾流露出半分不敬,反而出言告知众人其身份神秘性,叫黄中辅立马生出不少好感来。
“切,原来是个道人,看扮相我还以为是个萌儿呢。”说罢,朝黄中辅拜了一礼,起身时还十分无礼的拍了拍肩膀黄中辅不管不顾说道,
“你既是个道人,想必也知道俄韩五日后也是位列三公之人,待到日后再行这般大礼不迟,今日这酒也尝了,俄便先回营去了。”
韩世忠说罢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走掉了。
“韩五,韩五!”这下连王渊都叫不住他,也只好先跟黄中辅告了个罪,便要去追韩世忠。
这真是赤裸裸的羞辱,黄中辅一滞,也知道自己今日唐突了,他知道韩世忠是个浑人,不想却是如此泼混。
自己这个转运使真宗年间可是地方一路最高长官,后设了提点刑狱司、安抚司等机构分割权力,随军转运使因事而设,主职也份属文官,他韩世忠一个小小进武副尉,秩未入流的小校竟敢当众羞辱自己。
要知道自己还顶着武功大夫的武职,这可是从七品二十七阶武官,对于王渊来说都是遥不可及,两者相差三十阶,相较于后世就好比后勤部长去前锋团里观摩,被一个小排长拍肩羞辱一样。
对此梁红玉简直羞愤难当,提起铁枪就要了结了这个无礼之辈,什么小说中的屈身纳士之类的都是假话,在这个权力代表一切的年代,这般作态反更叫人看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