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袍人的话如同晴天霹雳,惊呆了埃拉广场上所有的人。人狼混居?这未免——太骇人听闻了!
广场上此时聚集了好几千人,怀疑与恐慌无声地被瞳孔放大,于心底悄然蔓延;猜忌如同水中的涟漪,瞬间波及到每个角落。
法官桑德罗慌慌张张地跑上台妄想维持秩序,他的声音被无数窃窃私语的声音的浊流淹没了。有人向他和刽子手巴洛投石子,好像他们是恶狼的化身。
“撒旦的诅咒降临到我们身上了!”市民们惊恐地小声议论着,人人都担心恶狼藏在暗处冲自己露出獠牙。
“天杀的,就不能烧了那鬼玩意儿吗?”有人看着那张惨白的皮囊,受不了了。
“太可怕了!”
“啊哈哈哈……”尖锐如鸟叫的笑声响彻整个埃拉广场。白袍人从塔顶轻盈地飘落,雪白的长袍在风中飘扬。
刽子手巴洛丢下屠刀就逃了,法官桑德罗也吓得滚落台下。
白袍人手里牵着一条半死不活的狼,狼背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黯淡无光的狼毫被脓血凝成肮脏的块状物。
此前招摇过市的人皮像个令人恶心的幽灵,又活灵活现出现在狼身旁,冲着昏头昏脑的恶狼挤眉弄眼,一副幸灾乐祸的德行。
人皮没有得意多久,一道寒光当头劈下来,倘若不是白袍人反应快,估计它已像一段劈柴被一分为二了。
雇佣兵队长加莱阿佐没得手,便气急败坏地一剑刺向白袍人,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雇佣兵将白袍人团团围住。
白袍人的脸藏在雪白的兜帽里,没人能看得清他的模样。面对十几把刺过来的剑,他弹了弹手指,就像在琴弦上轻拨了几下。
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猛然推开雇佣兵队长加莱阿佐和他的十几个手下,把他们摔成一圈凋零的花瓣。
“以上帝的名义,我来只为拯救埃拉城!”白袍人高声宣告,“埃拉城的市民们,如果你们还记得哑巴和莫丽的惨死,还希望好好地活下去,请睁大眼睛看看吧,凶手就是这条恶狼!
“如果我告诉你,狼是穿着这张人皮,轻易骗取了人类的信任,然后以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他们,你们敢相信吗?”
白袍人指着旁边摇摇晃晃无法站稳的人皮说。那家伙一张惨白丑陋的脸,赤luo着身子,两手遮住大腿根部,竟然还有几分得意。
“一张皮囊能说明什么?谁敢肯定,那不是你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伯索公爵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目光阴郁地盯着白袍人。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雇佣兵队长加莱阿佐的失败,公爵哪里会有耐心跟白袍人废话,撕碎了吞进肚子还差不多。
“啊哈哈哈……”白袍人发出刺耳的狂笑,“千真万确,扒死人皮这种事你们可没少干!引狼入室,允许恶狼混居在人类的城市,你到底居心何在?
“埃拉城的市民们,安息园的墓地下是空的,如若不信,请问问这位尊贵的领主,敢不敢让人挖开看看?”白袍人的声音响彻埃拉广场。
伯索公爵怒吼:“杀了他!杀了这个疯巫师!”他拔出剑猛扑过去,然而白袍人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公爵手中的剑顿时跌落在地,他的手像鸡爪子般痉挛着。
市民们炸锅了,不少人立刻联想到逝去的亲人,如果白袍人的话是真的,那就意味着自己的亲人早在下葬后就被从墓地里偷走了!想到那画面,人人毛骨悚然。
“天哪!多可怕的亵渎!
“我们死去的亲人遭遇了什么?上帝啊!”
“那张人皮多可怕啊!圣母玛利亚,救救我吧!”
“如果这个人没撒谎,狼披着人皮混杂在人群中,这座城市就会大难临头!”诗人杰罗尼莫大声疾呼,“难道大家不想知道真相吗?”
“对,告诉我们真相!”市民们齐刷刷把目光聚集在白袍人身上。
“真相!真相!”人们挥舞着拳头高声呐喊。
白袍人指着伯索公爵,对民众高声说:“请领主给大众一个真相!”
“你到底是什么人?就不怕被千刀万剐吗?”伯索公爵咬牙切齿,恨不得一秒钟内弄死这来路不明的疯子。
“啊哈哈哈……”白袍人尖声大笑,尖顶塔上的狼头骨终于受不了了,从高高的塔顶摔下来,化为一堆齑粉。
“这么多年,我也想要一个真相!身为领主,你为何要引狼入室?”白袍人厉声质问伯索公爵。
伯索公爵狡辩道:“别在这里危言耸听!至少有五个人能证明,死去的哑巴和莫丽就躺在坟墓里!”他临时想起来法官桑德罗说过这档子事。
白袍人突然爆发出疯狂的大笑:“啊哈哈哈……为何哑巴和莫丽能逃过此劫?为什么?因为哑巴少半截身子,莫丽没面孔,他们的人皮报废了!”
伯索公爵强作镇定,眼前这个人如同噩梦,他到底还有多少张牌没打出来,单单刚才的一席话已令公爵心惊肉跳。
“承认吧!你就是那个躲在黑暗中的杀手!放纵恶狼行走在城市的阳光下,任由狼族在黑夜里披着人皮行凶!”白袍人愤怒地控诉伯索公爵。
“你这是污蔑!”伯索公爵气疯了,“血口喷人!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疯话!等着受死吧!”
伯索公爵恶毒的目光几乎划破白袍人的兜帽,他下意识地伸手拔剑,却发现自己的剑躺在地上。
“未将你绳之以法,我怎么会贪享死亡的安逸!”白袍人挥舞着双手,手背上黑色的霉点如同尸斑。
“坟墓里爬出来的幽灵,你没瞅见自己发霉了吗?也敢跟我斗!你和我,埃拉城的人们更愿意相信谁?”伯索公爵勃然大怒,他企图抓起地上的宝剑,手臂却突然僵硬得无法动弹。
白袍人一扬手,那张惨白的人皮再次飘上天空,人们怀着恐惧的心情仰望人皮,人皮不免有些得意忘形。
“罪证就在眼前!你觉得人们会相信谁?”白袍人大声说。
纷乱的人群忽然像被分开的河流,自觉闪出一条通道,一个彪形大汉大白天手举着火把猛冲出来。
伯索公爵心里忽然一惊,他似乎看到自己的头颅被悬挂在农民的灰布衫上。
然而,举着火把的大汉径直跑到飘在半空的人皮下面,他二话不说,伸长胳膊,高举火把就烧。
毫无防备的人皮立刻起火了,火烧得旺旺的,一只脚很快就烧没了,难闻的油脂“滴答滴答”往下落,在地面上飞溅出一朵朵焦黑的花。
伯索公爵嘴角浮现一抹得意的笑,诅咒那恶心的人皮赶紧化为灰烬。
“该死的,快把火扑灭!”半空的人皮慌了。
“上帝啊,这孽障居然能说话!”
“巫术!这里面有巫术!”
“拿火把的那个人,不是死去的妓女艾希雅的儿子吗?自从他母亲死了,他脑子就不正常了,整日疯疯癫癫的!”裁缝贝尼托认出了举火把的男子。
“我看他脑子正常得很,你瞅瞅他那双仇恨的眼睛。”侏儒蓝侬接茬了。
“救命!快灭火啊!我不想化为一滩恶心的油脂!”人皮扯着嗓子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