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他自己。
‘唰——’
窗帘骤然拉开,三伏天刺眼的光扎进蜷缩在床榻颓废的男人。
“齐宿,你才好了多久?”
萧骋恨铁不成钢:“不是刚跟我说你可以作画了吗?现在你在干什么?你真打算把手拖废是吧?!”
“先别管别的了,我带了医生来,让他们看看你的手!”
“……”
齐宿根本听不进去,躲开医生的触碰。
“走开!我不看!”
“不要再胡闹了!你不知道你的手多重要吗?”萧骋愤怒道,“你难道想你毕生追求的绘画生涯就此终结吗?!”
“我根本不在乎这些!”齐宿喊,“手还能不能用,还能不能画,我根本不在乎!”
“齐宿!你疯了?!”
“大概吧……”
他眼下乌青红肿,眼底暗淡无光,拼着命攥着床榻上她残留的一点气息。
“我又失去了她一次。”
“我不能再失去她送我的‘礼物’。”
上次,她在事业正盛被爆为嫁人退役,人间蒸发般了无音讯。
齐宿很可笑地感觉遭受了——‘背叛’。
怎么也想不到那样不可一世、傲气十足的高岭之花,是个脑残恋爱脑。
居然为了个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男人放弃自己的事业,放弃自己大好的前程,他为她不值,悲伤之下是过量的愤怒。
他无比失望。
心底的缪斯似乎死了。
整个人也像是半废了,坐在画布前怎么也下不了笔。
后来,他勉强走出来,接受朋友的建议接受吴主任的邀请,当起了社区的志愿者。
虽还不想作画,但能勉强笑着祝福薛知恩幸福。
可这次跟埋藏在心底,从不敢有妄念的人有深入交流,有那么那么多美好回忆的齐宿,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捡回来又再被狠狠丢弃的流浪狗。
你又抛弃我了。
上次是身为粉丝的我。
这次是身为男友的我。
他难受得快不想活了。
看到阳光开朗的好兄弟变成这般疯魔的样子,萧骋也不好受。
当以前那个笨蛋多好啊。
这事儿也不知道该怨谁。
薛知恩做错了什么吗?
她只是想分手、回家,她完全有这个自由和任何人分手。
即便这个人对她很好很好,给了她很多很多帮助……
这个结局是可以预料到的。
但在结婚前夕,人人都说他命好,人人都祝福他的时候被断崖式分手,对齐宿来说,太过于残忍。
萧骋鼻尖一酸:“你之前不被那些艺术界的老东西认可,怀才不遇,四处碰壁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过啊,振作一点!”
“这不一样,”齐宿缓缓摇头,“怀才不遇我不会怎样,我可以不画画,我可以去做别的事,但没有她……”
“没有她……”
齐宿瞳孔空白:“我感觉心脏疼到要死了。”
“你说我死了她会来看我吗?”
“……好了,齐宿,她又不是死了,她在首都,在薛家,她就在那儿,我们可以去找她啊。”
“可是她不要我了……”齐宿神情有些恍然的悲恸,“她说她要跟家族的联姻对象结婚……我去找她只会给她添麻烦……”
对于薛知恩,他实在不是个很勇敢的人,向她求婚,向她乞求,用尽他毕生的勇气。
他再也没勇气向她跨出一步。
他颤着唇:“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只不过幸运眷顾他、不幸缠上她,他才能侥幸与她拥有短暂的相处。
一个是天上月,一个是地上的石子,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现在月亮回到天上了,他应该高兴的……
他应该高兴的……
齐宿试图说服自己——
“她忘掉我,回归自己的生活,不是很好吗?”
对啊。
这是最好的结果。
对大家都好的结果。
“这就是我最初想要的……”
齐宿扯出一个十分牵强的笑,比哭还难看。
萧骋心疼他:“你别笑了,想哭就哭吧。”
“我哭不出来了。”
他这几天把泪流干了。
“齐宿……”
“我变自私了,”齐宿的情绪突然崩塌,捂住被泪蚀得疼痛的双眼,哽声嘶哑,“我想把她留住的……我不想她走……我不想她走……”
“那就去找她啊!”萧骋急得拔高音量,“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硬茬子齐宿吗?”
别看他平时温温柔柔地好似完全没有脾气,实则齐宿这人在某些方面极霸道执拗,个人性格专横鲜明,对画作的掌控欲十分强。
不然,他也不会在艺术上一条路走到黑,他有着很多艺术家的通病。
但现在的他,软弱又可悲,好像一碰就碎了。
齐宿:“我说过希望她过的好,即便没有我她也没关系……”
“现在是你没她不行!你给我搞清楚重点!”萧骋抓住他的领子,想把他晃醒,“而且你觉得她离开你,离开这里真的过的好吗?”
齐宿一愣,脸色都变了。
仿佛一直戴着的面具碎了,露出内里的野蛮:“什么意思?”
什么叫离开他过的不好?
她是薛家的太子,她是受万千宠爱的大小姐,她是众望所归。
她怎么会过的不好?
“薛家哪是那么好继承的,虽然她母亲给她铺好了路,但我说实话薛知恩跟她父亲的关系,不在公司里给她使绊子就不错了,更别说她现在她的腿还有些缺陷……”
萧骋神色复杂。
齐宿几乎是立即想起她醉酒时说过的话——
他颅内轰鸣。
好似一瞬间明白了什么。
“齐宿,你要是实在放不下她、想帮她,现在绝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
……
纵享首都夜景的顶层餐厅。
从脚精致到头发丝的秦峥在等待。
他心情澎湃。
今天是他们正式见面的日子。
他很期待。
但在侍应生第五次询问需不需要上菜,他不知第多少次整理领带。
进入深夜,那位心心念念的对象还没出现。
她在哪儿?
‘咔——’
打火机亮起,照明了黑沉的眼珠。
同一声响后。
舔舐眼球的火苗消失。
指尖的猩红接力。
白丝如断颈的绳,沿着冷骨细长的手指,缠绕,涣散。
薛知恩坐在空空如也的油桶,竭力的长腿搭在另一倒地的桶上,注视着偌大的宅邸,毫无表情,毫无情绪。
烟燃到一半。
下一秒。
烟蒂被丢入地面的油泊。
连同点燃的打火机。
熊熊大火,顷刻燃烧,热浪地狱。
很温暖。
让人想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