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很快被证实。紧接着那个周六的上午，春风节气的前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潮湿而温暖的东南风吹醒了沉睡已久的土地，虽然教学楼周围的草坪上还覆盖着一层去年的枯草，但是窗外，那些光秃秃的杨树枝头已经悄悄冒出了浅绿色的嫩芽，远远望去，已经呈现出一片盎然春色。

第三教学楼二楼的小教室里只坐着六个人，吕程、徐磊、刘露和另外三个他们经常照面却很少交流的同学，安静得能够听到窗外麻雀的歌声，能够听到小教室里书本的翻页声和笔尖摩擦纸张的窃窃私语声。正是因为这份安静，小教室里才少有情侣出没，任何轻微的声响和动作都能被所有人察觉，他们更喜欢躲在大教室里的空旷与嘈杂中。

十点左右，李萍走进小教室，跟在她身后还走进来一个男生，吕程抬头看到李萍的时候，也看到了那个男生。李萍微微低头走过去，像是在躲避谁的目光。那个男生却在若无其事地左右张望。

只见他一米七五到一米八零的身高，椭圆形脸，短发，大眼睛，高鼻梁，清晰的胡茬总给人一种脏脏的感觉。他体型粗壮，面色黝黑，像是几年没洗过澡似的。他上身穿一件蓝黄拼色运动服，下身是一条宽松的深蓝色牛仔裤，松垮得像是套着两条粗布麻袋，大腿前侧被打磨成浅浅的灰绿色，又是另一种脏脏的色调。他脚踩一双宽大厚重的篮球鞋，走在安静的教室里，像是两只鼓槌在击鼓，咚咚有声。一条宽而长的单肩包背带倾斜地披在他的肩头，单肩包一直拖到他屁股上，走起路来，左右摇晃。从单肩包的摇晃幅度来看，里面应该只有一本书，一支笔。

就是这样一个浑身上下都透着脏脏感觉的粗野男生，跟着李萍走到后排。吕程很不愿意相信他与李萍会有什么关系。身后传来一声座椅转动并有人坐进去的声音，声音很大，不似他们平时的小心翼翼。吕程听到李萍说了一句轻微而严厉的话：“你坐那边去！”吕程不得不承认，这个男生与李萍相识，而且关系不一般，情侣还谈不上，他应该只是在追求李萍，李萍还没有答应，应该也没有拒绝。

吕程装作不经意地转身，看到那个肮脏、粗野的男生对李萍顽皮地一笑，从紧靠李萍的座位上起身，坐到与李萍相隔一个座位的座位上。又是两声座椅的尖叫声响起，他动作很大，粗野中还带有几分肆无忌惮的随性。

随后，小教室里就再也没有安静下来。时而是手机按键的打字声，时而是收发短信的提示声，时而是敞开嗓门的咳嗽声，更多的是频繁挪动身体导致座椅发出或大或小的“嘎吱”声。三次手机短信的提示声过后，李萍再次用轻微而严厉的声音叫他把手机调至静音。他却调成了振动，手机放在桌面上的振动声比响铃还要吵闹。每次振动声响起，总能引起一两个自习学生的转身，满脸的恼怒之色。李萍还几次叫他安静点，不许动，效果只能维持五分钟。五分钟后，座椅的“嘎吱”声就会再次响起。

吕程注意到，座椅的“嘎吱”声不只是那个粗野男生发出的，背后的徐磊也变得躁动不安，虽然他座椅发出的声音轻微而低沉，细若游丝，不易察觉，像是被厚重的棉被捂住似的。

很快，小教室里其他上自习的学生都相继离开，只剩下他们四人和那个坐在李萍旁边，片刻不得安宁的粗野男生。吕程已经没有心思学习，顾及李萍的颜面，他也不好意思离开。距离吃饭还有一个半小时，等待的时间总是太过漫长。

正觉得无聊，吕程抬头看左侧窗外的风景。树枝在风中摇曳，麻雀在枝头跳跃，淡淡绿色掩映中，第四教学楼的露天楼梯上时有一两个学生的身影走过。多么安详而静谧的周末，与其坐在这间躁动不安的小教室里，何不去外面享受春风与阳光的吹拂。

突然发现，刘露也在抬头看他。他们相视一笑，刘露低下头，脸颊上已经泛起红润的微光。吕程也低下头，心跳不觉加速，脸颊上也生出一阵微热。好不容易等到十一点半，刘露转身对吕程说：“吕程，我们去吃饭吧！”提前二十分钟去吃饭，还没等吕程说话，李萍就率先响应：“好啊，我们去吃饭！”

走出小教室，第三教学楼的走廊上容不下他们五人并排而行。李萍走在前面，她右侧是那个粗野男生，左侧是徐磊，吕程和刘露走在后面。走出第三教学楼，吕程想快走几步赶上徐磊和李萍，却被刘露一把拉住。

刘露放慢脚步，轻声对他说：“走那么快做什么？”

吕程也轻声问她：“我们不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