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大粗壮的中年人眼神空洞地点了点头,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楼梯上面,似乎在寻思着逃跑的路线。但他的眼神很快就绝望了,楼梯最上面隐隐能见到几个白色的身影,那些身影与他眼前的白衣人一样冷峻。
田冉躬身一揖,从怀中掏出一块黑色的腰牌,递给高怀亮。
高怀亮拿着这腰牌,突然手抖了一下。腰牌上“近卫门”三个铁青的黑字似乎有如千斤,他的手几乎不能承受这个重量。
他狐疑地看着田冉,终于开口道,“这块腰牌是近卫门指挥使陈楠公主的专属令牌,你们不像近卫门的人,这块腰牌如何会在你手中?”
“陈楠公主有要事在身,不能亲自前来,特意委托我前来护卫高大人。”
高怀亮舒了一口气,面色渐渐恢复如常,他起身背着手围着那些尸体走了一圈,指着地上的尸体问,“你是说,这些人是来杀我的?”
田冉点点头。
高怀亮忽然大笑,“谁会有这个胆子?莫非是你们故意来讹我?”他脸色一沉,“朝廷官员闲暇之余来秦淮河寻花问柳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近卫门就是捅到皇上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水花。”
太史征面有愠色,正想发怒,成云轻轻拉住了他。
田冉笑了笑,“你是否想听实话?”
高怀亮抬着头,面露倨傲之色,道,“我可是朝廷大员,你们难道还想骗我?”
“这些人是平城王派来的杀手,你信不信都与我无关,我并不是官府中人,只是不想让平城王分裂南陈的阴谋得逞。我也不会把你留下来,等会我就让人送你回府,我的工作已完成,你也是自由的,我们本就互不相欠。”
田冉最后微笑着叮嘱道,“只不过你最好记住,以后这种地方不要一个人来,我知道你爱惜自己的名声,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你那见不得人的爱好,可你是朝廷大员,肩负国家重任,万一出了意外,麻烦可就大了。”
高怀亮愣了一下,惊讶道,“平城王派人杀我?他为何要杀我?我与他无冤无仇,甚至都没有过节。”
“那只因为你作为外监,负责监管各地将军的军事行动,又享受大司马的殊荣,在皇上面前说话有份量。如果把你除掉了,短期内,皇上对各地将军的军事行动就会看不到,平城王就能为自己的谋反争取时间。”
“谋反?”高怀亮惊愕道,“你是说平城王要谋反?”
田冉点点头,“你难道从未想到平城王会谋反?据我所知,你俩在二十年多前曾经有一段时间在兵部一起共事,你不会完全不了解他的为人和抱负吧?”
高怀亮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亮光,淡淡道,“人心难测,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谁又能预料得到?”
他在官场混了那么久,即便知道平城王的抱负也不会轻易说出来的,因为,如果平城王真的谋反,他可就要背上知情不报的罪名了。
田冉瞟了一眼高怀亮,已无话可说,对这个只会明哲保身的官场混子,也根本就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他朝太史征挥了挥手,示意可以撤了。
太史征快步走到高怀亮面前,也不说话,手中忽然多了条绳索,他手一抖,绳索已将高怀亮全身缚住,高怀亮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口中又被塞入一条毛巾。
高怀亮眼神惊惧,以为田冉要对他不轨,双脚跳着挣扎起来。太史征也不客气,也不知从哪又拿来一条布袋,将高怀亮严严实实地罩住。
田冉冷冷道:“高大人暂且忍耐一下,为了你的安全,一路上不能让人看到你,所以只能委屈一下你了。”
高怀亮在布袋中又挣扎了一下,但越是挣扎,绳索越紧,他终于放弃了努力,变得安静下来。
太史征对田冉道:“公子先去对面候着,我把他送回府中即刻就赶来。”说完领着那些白衣人就悄然退出了这座小楼。地上那些杀手的尸体也被白衣人一并带走。
小楼的厅堂中只剩下田冉与成云两人。
“这座小楼的歌伎和侍女大概什么时候醒来?”田冉问。
成云笑了笑,“可能还要过一个时辰,她们昨晚中的迷香加了剂量,不会那么快就醒。”
“这样也好。”田冉轻声自语道,“什么都没看见,也就什么都不知道,愿她们有一场好梦。”
天色更加亮了。
窗外的秦淮河各种船只已经舟楫云集,河面的雾气渐渐散去,只留下一幅川流不息,既热闹又繁忙的水路货运场景。
田冉与成云出门轻轻掩上房门。如同来时一样,顺着青石板路悄无声息地离去。
外面的空气清冷。没有阳光,只有河水在静静流淌。不管什么时候,这里的风始终带着秦淮河特有的湿润气息,如同某个女子身上特有的幽香。
路上没有其他人,除了岸边的杨柳在风中微微摇曳,这座小楼附近看不见一个人。或许,现在时辰尚早。也或许,这里的风光和穿梭的人流本就都在夜里。
不远处,那条小船还停靠在岸边。那头戴蓑帽,身穿蓑衣的老船夫还在。船上却多了一人,多了一个正在船上垂钓之人。他背着身,面对着缓缓流动的河水,正在专心致志的看着鱼竿的浮漂。
“鱼儿上钩了吗?”成云笑着问那垂钓之人。
那背身垂钓之人收起鱼竿,转过头对田冉和成云笑了笑,“如公子所料,今天不论大鱼还是小鱼,都会在抱月楼。”
这人原来是老伍,他已经打探到了天一门杀手的确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