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看着眼前的莫风，释然地笑了，“莫风警官，林子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能让我看得见，摸得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肯定道：

“它在我心里，一直没有消失过。”

之后，他转过身子，往陈寻尘家家走去。

肆虐的月光下，怀揣着梦想的人决定从一种错误开展自己的旅程。他讲不清道理的所以然，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只知道自己需要去做，且必须去做。

因而他虽然手中无物，心里却坚定无比。

告别一种身份是艰难的，可是所谓的困难只在于如何付诸实施，在各种因素的加持下，在心里话终于脱口而出的瞬间，李南风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最主要的是，他的决定竟然还能帮到莫风什么，这是他不敢奢求的，却实现了。

莫风只是看着李南风走远，看着他一步步往院子走去，并没有出口阻拦。

此刻他的心里没有诸般复杂的情绪，不知为什么，他能够感受到莫风的轻松，他也跟着轻松起来。

恍惚间，他依稀能够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李南风的时候，对方的面容上写满了困惑。然而困惑未满，莫风觉得，李南风的心里正死死抓着什么。

通过接触，他得到了令他意想不到的答案。李南风抓住的不是活着的希望，而是一场痛快的死亡。

面对警局遇到的任何危难，李南风总是在第一时间请命，让莫风给予他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一开始，莫风以为这是李南风的感恩，所以没有把对方的请求放在心上。

他不需要这种感激，他觉得自己从未施与对方恩惠。他用一种近乎平常的态度对待李南风的每一次请命，让对方口中的要求变得不那么珍重，不过也没有那般低廉。

时间一点点流逝，在之后的共处中，在无数警员因为岁月的消磨变得懈怠——也不能说是懈怠，莫风心里清楚，当一件事情成为赖以生存的手段时，人就无法避免其中的麻木——在这种情况下，李南风竟然保持着最初的热情，依然在案子发生的第一时间过来请命。

莫风麻木地选择应允了。

人怎么会不麻木呢？李南风的请求何尝不是一种麻木呢？

“为什么这么拼命？”在一次谈话中，莫风这样问道。

“你已经到了这个位置，很多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好了。当然，我不是让你贪生怕死，而是你的生，可以挽回更多人的死。”

可是李南风回应说：“莫风警官，只有我死了，才会有更多个我这样的人。”

莫风不同意，“胡说，世界上只有一个李南风。”

“他死在那阵雨水里了，他死在了父亲的怀里，他被清甜的果子吃掉了。”

“那就让果子成为李南风好了，李南风还是那个李南风！”

“所以啊，莫风警官。”李南风笑着回应说，“果子就是让人吃掉的嘛，这就是果子的命。”

莫风神情黯然，“那是一位父亲怀里的果子，他怎么允许别人把它吃掉。”

李南风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可莫风似乎听到了对方的回应。

“死掉的父亲，无可避免会带走孩子活着的权利，带走他主动活着的权利。”

于李南风而言，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机会做什么选择，死亡是他的唯一底牌。

今夜去找陈寻尘，是他多出的一张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