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阿希姆看着眼前的鹅卵石路。
他曾经见过麻风病的惨状。
那时还是在匈牙利,有次他和安内特无意中误入到有麻风病人的村庄时见过。
头发眉毛大量脱落,浑身上下像癞蛤蟆一样鼓着大大小小的肿块,不断有粘稠的脓液从中渗透出,手指像鸡爪一样虬曲。
而最可怕的是,这种病不分善恶地传染。
他听说过太多那样的事情,麻风病人的家属因为照顾病人而染上疾病,最后导致整个家族毁灭,以及神职人员为了职责去照顾感染的教众,结果却再也没回来的故事。
疾病,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没有人喜欢生病,但如果人必须要选择一种疾病死去,外表却和常人完全无异、毫无痛苦的,只是健康在缓慢地衰减的疾病,一定是最好的选择,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在亲属的陪伴下走向生命的终点。次一点的,病人略感痛苦,但走时神态安详的也还算可以接受。再差一点的,是病容憔悴,肢体残损,或者因为恐惧、疼痛而导致面目狰狞,会令亲属感到不安折磨的疾病。
而所有的疾病中,最为不堪的,是传染病。
而在所有传染病中,麻风病恐怕是最能让病人丧失尊严的。
它可以让一个意气风发、德高望重之人变成众人排斥的“异类”,它可以让一个英俊美丽的人变成面目全非的“怪物”,它可以让一个充满活力的人再也无法奔跑,一个技艺精湛的工匠再也拿不起他的工具,一个总是微笑的人再也笑不出来,一个未来充满希望的人失去一切希望。
因此,患有麻风病的人是极其痛苦的,他们不仅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还要经历心灵上的巨大创伤,亲眼看着容颜凋零,肉体畸形,面对其他人惊恐嫌弃的目光,被社会抛弃,最终在孤独和绝望中离开人世。
光是想到其中一条会发生在女孩身上,阿希姆就感觉自己喘不上气。
他紧紧地握着女孩的手,怕她像之前像在沼泽时那样上当受骗。
他就不该相信弗留利男爵。
阿希姆看着地面上的一块水坑,想象那是拉温治主教的脸,他踩了过去。
拉温治,你是一个卑鄙小人。阿希姆想。
你如果觉得应该去拯救,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你只不过是一个戴着伪善的面具,用令人恶心的声音,蛊惑着别人的男巫。
山石的边缘,锋利的云母片闪着锐利的光,阿希姆想象着,自己用带着这样冷光的刀割开拉温治引诱时的喉咙。
“阿希姆。”身后传来女孩的声音。
阿希姆没有松开手,反而抓得更紧了,他加快脚步,恨不得自己多长出两只腿,赶紧将她带得越远越好。
“阿希姆。”女孩又喊了一声,也许见自己的声音起不来效果,她将胳膊往后扯了扯,“停下来。”
阿希姆猛地回过头,“你想干什么?”
女孩看到他的脸后愣了一下,半晌后说道,“我只是想说,我的鞋子掉了。”
阿希姆视线往下,这才注意到她只有一只脚上有鞋,另一只失去鞋子的脚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