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

梦境破碎后。

起初，欧米伽怀疑，这是一起针对他的有预谋的袭击。为了摆脱如影随形的梦魇，亦或者“谵妄”、“幻象”、“鬼魂”，在天启星科技的辅助下，欧米伽做了很多尝试，然而，现有任何手段都无法检测到该存在。唯有梦境，或者在现实通过反光物体，才能够察觉到“他”的存在。

这更像是欧米伽自己的大脑病理性问题，但在那之前——

欧米伽检查了遍布全世界各地的监控，尤其是某些“重点监控地区”，稳妥起见，他甚至带着自己的恶棍随从们，亲自走了一遭。

······

孤独平原，“肯特农庄”。

在那场阴谋陷害超人致死的夺命辩论赛后，卢瑟一反常态，皈依名为“希望”的谎言，成为了超人的狂热粉丝。或许他本来就是。

卢瑟躲在这里，形销骨立，颧骨突出，眼眶深陷，精神却亢奋至极。在布莱尼亚克科技的帮助下，卢瑟打开了一个多向时空虫洞，希望能带来其他世界的“超人”——尚还在火箭逃生舱的“婴儿超人”，那无疑会成为地球乃至世界的新的希望。

可惜，欧米伽很早，就不再相信名为“希望”的谎言了，这就是为何，每个逃生舱里只余下灰烬。

“先生，今日是他的死期？”接受过改造手术、只余上半身的稻草人，手臂连接纤长的针管与针刺，从贝恩的肩膀跳下，比起蜘蛛还要轻盈、还要危险，一路爬到正坐在电脑前托着脸颊的卢瑟身上，那闪烁寒光的针头与卢瑟的脖颈擦过。

最初型号的超人机器人，头发灰白，胡须连腮，在卢瑟卧室门口注视着他们，注视着欧米伽，面庞的表情无悲无喜。

“今日不会是他的死期。”欧米伽说。

这里是监狱，而这些超人外表的机器人则扮演着忠诚的狱卒角色，卢瑟过于信赖他自己的“聪明大脑”，错误地将信任托付给了没有生命的机械体，以为这地球上还有哪个地方能够逃离欧米伽的监视、脱离欧米伽的掌控。或者，卢瑟只是不愿意相信现实，且没有选择。他现在可是“希望”的狂热皈依者，这种宗教分子，通常是没有理智的。

卢瑟的无期徒刑还有很长时间，他为他的傲慢和狂妄，付出了代价。

同时，几乎整个地球的人类，也为这场辩论赛，在战争中用生命支付了选择“毁灭”的代价。

这就是为何“傲慢”是七宗罪之首，即使是堕天的路西法，也难以回到伊甸园，难以回到往昔的天堂。

欧米伽离开后，卢瑟受到的思维操控效果消失，继续沉浸在电脑屏幕那些跳跃的数据上，丝毫没有察觉到刚才的异常。

“莱克斯。”卧室门口传来声音，卢瑟扭头，发现是超人机器人在喊他。这是老款，忠心耿耿，从孤独堡垒里抢救出来的，为了他，卢瑟甚至没来得及抢救孤独堡垒中其他氪星科技。

“怎么啦，我的孩子？”卢瑟问。

“······没事。”超人机器人那双蓝眼睛，凝视卢瑟几秒，随后，门被贴心地阖上了。

······

神速力家族构成的神速力风暴，带来毁灭与灾难，在地球上制造出大片了无生机的荒漠和平原。

他们畏惧着欧米伽，可当欧米伽摘下头套，露出“布鲁斯·韦恩”那张伤痕累累的脸，神速力风暴又携带着雷霆，以万钧之势压迫而来，狂风与尘土几乎布满整个视野。

“布鲁鲁鲁鲁鲁鲁斯——”巴里·艾伦，还有其他神速力家族的成员，互相纠缠，难分彼此，却还要奋力向着欧米伽伸出手。

“对对不不不不不不起——”几张面庞和身影闪过，“我我我我没没没能能能能能能能——赶赶赶赶上——”

世界上速度最快的神速力家族，世界上速度最快的闪电侠，却总是在关键的时候迟到。

他们没有机会搞鬼，一切都在控制之下。欧米伽离开了那里。

并非他失去耐心，而是“幻象”愈加严重，导致他无法入眠休憩。

欧米伽曾对自己进行催眠和暗示，每当在睡梦中看到“他”的身影，就立即醒来。可这个手段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失去作用。最后一次“睡眠”，欧米伽刚阖上眼，就在梦境中见到了那目露猩红光芒的超人，比起前一次梦境更加狰狞骇人，伸出的手掌更加迫近他的喉咙。这不是超人，这绝对不是超人，超人从未露出那样恐怖的表情，那是连欧米伽也难以想象的最深处的梦魇。而当欧米伽睁开眼，钟表的秒针方才跳跃到下一格。

电子屏幕显示的时间亦是如此。

受害者头颅往下滚落的轨迹亦是如此。

······

玩具人和管家阿福共同建立的虚假城市，几乎一比一复刻哥谭每一处街道和建筑。只不过，赝品就是赝品。

这里离哥谭——也就是欧米伽的大本营，只有半英里的路程，欧米伽却最后才选择到这里来。

一门之隔，这扇破烂的木门没有得到定期的良好修缮，咳嗽声接连不断从门后传来，连肺都几乎要咳出来。

欧米伽伫立在门外倾听。稻草人双手的针剂充当蜘蛛脚，和欧米伽保持着距离，虚情假意地“巡逻”着，发出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而贝恩，这个身形庞大失去心智的恶棍，沉闷的呼吸声随着胸膛的起伏在面罩下响起。

风吹过欧米伽的后颈，这不对劲，这个破败老旧的楼道蛛网密布，难以通风，除非是——梦境开始影响现实，混淆梦与现实的界限。

欧米伽匆匆离开。

在那之后，韦恩家族的管家——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咳嗽着离开了公寓，他打算去“韦恩大厦”周围转转。当然，是假的那个，玩具人建造了它，管家阿福甚至拿着遥控器，能够将“韦恩大厦”的灯光远程遥控熄灭，再亮起。

等到晚上，管家阿福回到了公寓，这里能远远地看到“韦恩大厦”。就在他煮豆子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谁？”管家阿福惊惶颤抖，“是你吗？”他拿起手边的猎枪，对准了破烂的木门。

······

欧米伽的军队，袭击了地壳深处、地核附近的“宝石世界”，而其中藏匿的数十万幸存者，甚至未能来得及撤退逃离。在神奇女侠的计划中，他们本打算迁移向冥王的地府，苟且于黑暗，在死者的国度“享受”永恒的宁静。

亚马逊人军队支援了他们，猫头鹰法庭的战士们也是，蝙蝠侠曾经的同盟、伙伴与“家人们”也是。

凡人，乃至支援者们，都无法与欧米伽的标准机械化军队抗衡，其中甚至存在着高科技机甲机械改造士兵，兼具火箭炮的攻击力和机甲的灵敏。

局势迫在眉睫，以提姆为首，诸人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拟定了“斩首行动”，当提姆在通讯频道落下最后一句话最后一个字，就开始执行。时间不多，希望渺茫，他们从未期望过胜利，更像是在徒劳地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等什么呢？

欧米伽的恶棍手下们，有意无意忽略了他们，更加情绪狂热地屠杀着凡人的性命，进行血腥的狂欢盛宴。这是个陷阱，提姆得出推论，但他们无从选择。

与其说是“斩首行动”，不如说，这是一场欧米伽刻意为之的“对话”。

“为什么这么做？”神奇女侠摘下已经失去魔法光泽的纳布头盔，露出同样带有伤疤的脸，通常半神不应该这么轻易被留下伤痕。她在诘问欧米伽，或者说，“曾经的蝙蝠侠”——“布鲁斯·韦恩”。

欧米伽在这战场的中心，就连他自己的士兵都对他避之不及、退之三舍。欧米伽咕哝着，自言自语，两三秒过后，似乎才察觉来他们一行人的到来。

“反正······他们也要下地府的，我在帮······”

而在通讯频道，斩首行动计划的成员们，在快速低声进行着激烈的交流。这不正常，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欧米伽不正常，他在拖延时间。为什么？为什么欧米伽要这样做？然而，欧米伽似乎也在同样拖延时间，放任他的军队大肆屠杀。从前，欧米伽并不会急迫地将这些“老鼠”逼入绝境，在战争中，孱弱的人类就像草芥一样排排焦黄枯萎，根本不用欧米伽亲自动手，可他这次却一反常态。

拖延？遂了欧米伽的愿？进攻？可无人能敌得过欧米伽，欧米伽打赢了天启星战争，他手中串着达克赛德头颅的金属标枪就是证明，况且，欧米伽还掌握着“反生命方程式”，那是身死欧米伽之手的黑暗君主都期盼渴望许久的力量。

“轰——”“轰！”“轰！”

爆炸声传来，宝石世界其实是地底各色各式水晶所构成，地形复杂似迷宫如矿洞，在这里制造爆炸导致坍塌，可以有效阻拦欧米伽大军的袭击。穿着全套罗宾机甲的提姆，曾经是蝙蝠侠的助手罗宾，现在也是，他冲着神奇女侠点头，然后稳稳向前几步。

“你在找谁？”提姆问这位他曾经的父亲与导师——欧米伽，用对待敌人的谨慎与细致来尊敬他。

“······摩耳甫斯，”欧米伽拄着标枪，佝偻身躯，仰头向“天空”，数秒后又垂下头颅，如果不是欧米伽漆黑制服上的猩红色电路风格线条，恐怕他早已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叫他滚出来。”

摩耳甫斯是谁？梦神，希腊神话中司掌梦境的神明，睡神的儿子之一，能在人类的梦中化成不同人的形象。而神奇女侠则是希腊神话中主神宙斯与天堂岛女王的孩子，是位半神。提姆转头向神奇女侠，后者已经蹙起眉毛。

看来，欧米伽的不对劲，罪魁祸首肯定是摩耳甫斯。

“如果我们交出他，你就会命令你的军队停止屠杀？”提姆转过头，继续紧盯欧米伽，而欧米伽已经开始摇晃打摆子了，要不是拄着那根金属标枪，恐怕欧米伽已经瘫倒在地面酣睡。

通讯频道，迪克·格雷森质疑提姆——他们上哪儿去找这个所谓的“摩耳甫斯”？在天启星战争期间，地球上所有的战斗系神明都尽数死去，部分非战斗系神明苟活，梦神这种在希腊神话中战斗力低微的存在，恐怕早已经死在达克赛德派遣军队的屠杀中。而神奇女侠则呵斥了迪克的捣乱。

“不······”欧米伽咕哝，头几乎要垂到胸口里去，“······以为······有得选——”

这时，他们身后其中一人，同样摇摇晃晃，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蹒跚走向前。随后，这个梦游的亚马逊人战士，身前汇聚出模糊的形象。

“神明自梦中诞生，亦往梦中归去，”模糊的影子叹息，“我的神力并未侵袭你的梦境，那恐怕来自更高维度的干涉，但倘若杀了我，能为你带来片刻心灵的宁静，能让这些人类继续存活——请吧。”影子向欧米伽俯首。

希腊神话神明是地球土著系神明，只要还有人类存在，还有人类的信仰存在，他们总会再生，只是会以不同的面貌。死亡不是神明生命的终点，被遗忘才是。更何况，梦神的父亲——睡神，是死神的兄弟，睡神死神两兄弟都生活于冥府。

“砰！”

欧米伽的头颅向后仰去，身体在空气中划出弧线的轨迹，整个人面朝上“通”地瘫倒在地。刺穿达克赛德头颅的金属标枪也“咕噜噜”滚落向一旁。

众人齐齐看向声音的方向——

“什么？”戈登警长的女儿芭芭拉双手持枪，一缕青烟从枪口飘散，“都看我干嘛？这么好的机会，你们怎么不动手！”

没有血，没有伤痕，欧米伽的制服是防弹的，他只是昏过去了，陷入久违的酣眠。

众人尚还未来得及围到欧米伽的身边，梦境就从欧米伽的头颅爆发，开始扩大它的维度，虚幻缥缈的色彩模糊了梦与现实的界限，一切都在破碎，一切都在漂浮，一切都陷入了梦境的帷幕。

“额——呃！”欧米伽捂着脑门，睁开双眼，却发现视野被一袭鲜红血色所笼罩。

超霸掐着欧米伽的脖子，将欧米伽如同死狗那样举起来。

“你马勒戈壁！躲劳资是吧！”超霸瞪了欧米伽一眼，“等会儿再和你算账！”

在这梦境之中，超霸的身体有如轻风托起，向上升去。

“超人！是你吗？”提姆惊呼，“你没死！”

超霸侧身，露出了他胸膛前金底红字的标志，那并不是超人代表希望的盾牌“S”符号，而是超霸特有、代表着终极与绝对力量的“U”型符号。

“傻哔！你瞎啊！”超霸啐骂，“是个人见到劳资就喊超人！有完没完！”

超霸连同欧米伽的身影，都消失在天穹。可这是地底的宝石世界，哪里有“天穹”？

轰鸣声传来，大地开裂，周围景色割裂，虚幻的哥谭与真实的宝石世界被粗劣地拼凑起来，界限模糊，有时它们融化成糖浆，色彩肮脏，有时它们界限分明，就像两种不同颜色风格的拼图被倾倒在空间每一个角落。

糟了！这是所有人瞬间意识到的事情。

超霸凭借着绝对的力量，拳头在前，洞穿了虚幻的梦境与真实的现实，打出了一条直通宇宙真空的隧道。

从宇宙俯瞰整颗地球，这和本应是天蓝色披戴薄纱的情景不同，这颗星球遍布荒漠焦土，海洋浑浊，为数不多的蓝色是冰层冻土。

“磨磨唧唧，这颗星球上的人们伤害了你，就让我把这个世界焚为灰烬！”

超霸双目猩红，绽放璀璨白光，这些天憋屈在欧米伽梦境中的愤懑之气，此时有了明确的指向。

起初只是正常幅度的热视线，两道白光斜着划过星球，并没有想象中将星球一分两半的场景。

系统似乎并不认为有任何“敌人”需要增强热视线的效果，可超霸的愤怒主动加强了热视线技能。

“不！你不能！”被超霸掐住脖颈的欧米伽在挣扎，“超人！停手！”欧米伽徒劳用手指撕扯超霸的手臂和肩膀，这无济于事。

也对，这是欧米伽的梦境，梦境是不会杀死它的主人的。

“草拟吗！草拟吗！”超霸还在用范围逐渐扩大的热视线，将这颗星球犁为焦土，焚为灰烬。黑色的烟雾炸开，向宇宙扩散去。

“玛莎！！！你竟敢侮辱我的母亲！！！”欧米伽嚎叫着，那柄刺穿达克赛德头颅的金属标枪，无端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欧米伽已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双手持握标枪，就冲着超霸的心脏处扎去！

“乒！”

金戈交击之声传来。

能够刺穿达克赛德头颅的金属标枪，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然而——

超霸却“吭哧吭哧”笑出声，就连热视线也消失了。

“笑什么！我问你！笑什么！”欧米伽的狂怒更盛，那柄金属标枪就像加长牙签一样，在欧米伽的双手持握中不停戳刺，还是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超霸刚还被“玛莎地狱笑话”给逗得失去愤怒，发不出热视线，现在，那颗“皱巴巴的老坛酸菜根头颅”在他视野中不断地随着欧米伽的动作颤动晃悠，超霸忍得更辛苦了。

“哈哈——噗哈哈哈哈！！！”

他为什么要忍，笑出来就完事了。

在超霸丧心病狂的笑声，以及欧米伽失去理智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的攻击之中，他们旁边宇宙真空的“现实”，开辟出通往“梦神国度”的“窗口”。

窗口出现提姆和神奇女侠等人面色焦急的面庞，在梦境的力量波及到窗口时，他们又在真空中消散无影。

又一次窗口开启，距离更近了，欧米伽的余光瞥见他们，这使得他的攻击频率下降，并不是怒火在减轻，而是欧米伽的理智在回归。

提姆很焦急，其他人也不知道怎么帮忙，他们的声音无法传递到这里。

窗口消散。

再度开启。

提姆极速向欧米伽比划着手语——

*谈*

谈什么？

*谈话*

*和超人*

欧米伽的眼睛眯紧了，而超霸还在嘎嘎乐，捂住肚子，面容扭曲，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想谈谈，和你。”欧米伽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