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睡啊,明天就要上班了。”就在我刚刚小心翼翼地翻个身之时,枕边的绮奈子轻轻地对我说了句。
我心里顿时一阵烦躁,伴随着几分沉滞的酸楚。早知绮奈子也没睡,就算身下的床单热得冒火,我也会一动不动到底,绝不翻身换个姿势。“快睡着了”我向她动了几下嘴唇,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不知是否能听到。
绮奈子背对着我,好半天一动不动,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我睁开眼睛,只觉得眼皮格外沉重,什么也看不清,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快凌晨一点了,我有些无奈地暗想。
明明困得眼皮张不开,却死活睡不着。我早就懒得着急了。这是暑假的最后一个夜晚,明天一早,又该上班了,新学期第一天。
最近几天,我几次和清水映香用手机在线聊天,内容东拉西扯远离现实生活,比如,我对她谈到了日本和中国学期制度的不同:中国的校园,九月是新学年的开始,升学考试多在六月,而日本的学年,则始自春假结束后的三月,从九月到元旦是第二学期。当我和清水聊天时,能暂时少些焦虑。
深夜寂静无声,我的头脑异常清醒,思路就像野马脱缰。上学期一直怪事不断,特别是期末结业的前夕,化学老师“源耕三郎”突然在厕所被杀,只剩下一颗脑袋,如此血淋淋的命案,居然毫无线索。接下来得知,这位与我们朝夕相处的“源耕三郎”老师,居然是被通缉六年之久的杀人犯,田原耕四郎。那些天,我的肚子整日胀气难耐,痛苦得几乎要崩溃。在校宣布结业放假,我如蒙大赦。当时,我对这个暑假,有着无比的渴望,我深信,将近两个月的休息,足以让我内心的阴影烟消云散,一切复原。
想到这里,我叹了一声。暑假一晃而过,马上又要回到松阳学园上班!我不禁默然苦笑,笑得我鼻腔发酸,欲哭无泪。
想想这个暑假,最初的十来天,我有一肚子心事,却总是瞒着绮奈子。学校接连发生命案,这么大的事,绮奈子不可能永远不知。现在回想,我对她百般隐瞒,真是个糊涂蛋。我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我完全无法解释,看来我真的发了疯。
在那个雷雨之夜,rs pn离奇地死去,脸上的皮肤,被生生剥下来,很难想象会是自杀。随后,我一连十多天断断续续地发烧。这期间,爷爷在荒魂神社附近被杀了。一个星期后,记忆当中,在爷爷死后就很快病倒的爸爸,也突然“人间蒸发”。无论妈妈还是周围的邻居,连同已经回到东京的绮奈子,都说我爸爸去年冬天就去世了,死于车祸这究竟是我疯了,还是大家都疯了?
三天前,我告别妈妈,回到东京。我突然发现妈妈的眼窝异常深陷,比我刚回家时瘦了不少。近两个月的“休假”,我真正享受到了几天安宁?!
另外,rs pn拷贝在盘里的裂魔残像这是她生前送我的最后一份东西那诡异无比头上脸上到处渗出绿色脓血的绷带怪人,总会在我眼前浮现。
我已经不再是三个月前,那个活力四射的阳光大男孩了。我变了,变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睡在我身边的绮奈子微有鼾声,这让我有一种安全感。我闭上眼睛,整个世界一片昏黑。这一刻,我的脑海仿佛开启了一道闸门,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却陡然勇气倍增。这一切,我都必须要面对,我要掰开揉碎分析其中的前因后果。只有让真相水落石出,我的噩梦才能结束!
我仔细回想这几个月以来,在我身边发生的一切
今年五月以前,我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印象中,从小到大,我的人格一直很稳定,性格很开朗,我一直对自己的知识体能和判断力,都充满自信。此外,我还有着温柔和孩子气的一面。岁以后,很多人都说我像个永远不大的孩子,可是当他们听到我的一些观点后,却又说我的太过早熟,甚至有些深不可测。在许多人眼里,健康可爱与头脑清晰,仿佛天然对立,不该在一个人身上兼容,但我一直是个例外。
不管怎么说,直到三个多月前,我和神志不清疑神疑鬼以及神经质,都完全无缘。我的各种改变,是从今年五月初开始
五月初的那天我居然连星期几都记不清了我负责的二年组,转来了一个非常漂亮笑起来很甜的女生,绫小路圣音。
距此两天前,班里不少人都得知有个女生要转来。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绫小路预先把自己的很多照片,交给了本班同学。二村雄一郎把绫小路的照片给星泽雪翎看。星泽对照片中的绫小路赞不绝口,还说他早就烦透了隔壁班的清水映香。铃木恭子一直在星泽的座位旁边逡巡,好几次和星泽搭话。星泽把绫小路的照片设定为自己手机的壁纸,递给铃木看,对她说:“这火辣身材,明显是练出来的,大量的抗阻力训练。她比清水那个运动白痴强多了。你看,这小美女和我很相配吧?”铃木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微胖的肚子也在发颤。当时我正在教室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但并没放在心上。
就在绫小路转到松阳学园正式上课的当天,星泽一早到校,就显得没精打采,在傍晚临放学的时候,摔倒在教室门前。我身边的各种怪事,都从那一天开始。
星泽四肢完全丧失力量,表面看上去却毫无异常,肌肉依然棱角分明这是我生来所见的第一桩真正匪夷所思之事。 过去常被星泽冷嘲热讽的二村雄一郎,在星泽病倒后的第二天傍晚,一放学就率先去探病。当他到了医院,正赶上医生给星泽打针。
同在那天傍晚,星泽太太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星泽住进医院,病情急剧恶化,不但四肢完全丧失力量,而且出现了一个新症状:浑身上下的任何部位,都对痛觉异常敏感,尤其是双臂前胸等看上去最为健壮的部位,只要稍微划破点皮,就会疼得死去活来然而剧痛过后,伤口就会迅速愈合,过后一点疤痕也不会留下。”如此咄咄怪事,我听得目瞪口呆。
星泽太太在向我叙述儿子的病情时,不断抱怨她的丈夫“期在外面乱搞,根本不顾家,还经常乱发脾气”。过去,我并不知道这些,一直很羡慕星泽:得那么帅,身体又极好,零花钱似乎怎么都挥霍不完,比中学时的我强多了。想不到,星泽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第二天,二村对大家讲星泽生病的惨状,一副兴高采烈幸灾乐祸的模样。他说,星泽不但四肢瘫痪,而且变得特别怕疼,简直就像安徒生童话中的豌豆公主一样弱不禁风。
星泽住院几天后,我和本班的三个女生铃木恭子森坂丽子和上田春美,以及二年组的清水,一起到离学校和星泽家都不太远的综合病院看望他。之前,包括清水和铃木在内的一些学生,都来这里看望过星泽。那是一个晴朗的傍晚,放学很早,时间充裕。上田春美本想让刚转来不久的绫小路圣音,也和我们一起去医院探望星泽,但绫小路圣音说她当晚有事,改日再说。绫小路那天傍晚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我至今也不知道。
在医院里,清水让星泽倚在自己身上,柔声安慰他,却反而激怒了他。他狠狠用指甲划破了自己的左肩,虽然伤口实在不大,但流的血却多得有点反常其实也没多点,“多”只是相对于非常小的伤口而言。接着,星泽果然如二村所说,疼得难以忍受,涕泪横流。这时,獐头鼠目的“荒魂神社”住持道空“天师”出现了。当清水映香和道空目光相对的瞬间,似乎充满了莫名的恐惧
那天晚上回家,吃饭睡觉一切如常,第二天早晨起床,我感觉有点头晕恶心当时我并没在意,强打精神到校上班。随后的十多天,学校里接二连三发生怪事,我浑身上下的疲惫感,也越发明显现在想来,从那时起,我的身心状况,开始发生改变。
然而,我的记忆力,却反而变得异常之好,每天耳闻目睹的点点滴滴,过后稍一回想便历历在目,每个细节都忘不了。这一点,我又过了半个多月,才开始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我们探望星泽之后的第二天,铃木恭子突然发高烧病倒,虽然她很快就有所好转,坚持来上学,但此后,她的身体时好时坏,三天两头发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