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饮冰似乎没注意到他的疑问和探究,忽然前倾身体,一条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托住腮,就这么隔了半个桌面,直勾勾地盯着沈翊的眼睛:“沈先生觉得,南北这场战事胜负之数如何?”
被一个漂亮姑娘这么眨也不眨地盯着瞧,是个男的都会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沈先生虽然没面红过耳,睫毛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下一垂,伸手推了把滑落鼻梁的眼镜。
“如果你的情报没错,东三省虽然有出兵的意向,却没打算真的和南边全面开战,只是做做样子,应付差事,那么这场南北大战打不打得起来,眼下还是两说,”他避重就轻地说,“比起这个,我更担心薛大帅被刺一事听说跟刺客稍有交情的,都被请进大狱里喝茶,万一有谁为了脱罪胡乱攀咬一气恐怕会把乱局搅得更复杂。”
沈先生话说得委婉,却不耽误文饮冰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用大白话翻译过来就是,薛烨那小子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万一牢里那几位有谁挨不住刑讯,顺水推舟将罪名栽派到你头上,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文饮冰忽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墨丸一样的瞳仁里当当正正,刚好放下一个沈翊。有几秒的光景,她突然很想随着狗血言情文里的套路,问一句“你是不是担心我”?
可惜时机不对。
文司到底脑子里没进水,这句狗血小白的台词只在她脑袋里回味片刻,就被自己吞了回去。随即,她扭头看向窗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警戒,脸上露出货真价实的担忧。
“少帅可不是吃素的,不是他们随意栽派两句就会信的,事已至此,忧心也没用,倒不如以静制动,消消停停地等消息,”她轻描淡写地敷衍两句,随即笔锋一荡,转开话头,“比起南四省,我其实更担心北边。”
沈翊觑了眼她的脸色,想问“担心什么”,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居然没问出口。
不过事实证明,文小姐这回可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被她担心的那位,眼下正在东三省乐乐呵呵地大展拳脚,一点没嗅到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当初丁兆中头一回见到赵少帅,大言不惭地说要送人家三份大礼,如今头两份“礼物”已经揭晓一件刊登在汉民日报头版头条,邵主编亲笔书就的社论,不仅搅起满城风雨,也顺带赏了亲日报刊两记大耳刮子。
另一件也在奉天城外破土动工,丁老板揣着一腔黄河泛滥般的雄心壮志,计划借东三省的势头,打造一个前无古人的轻工业区。这厢风声刚刚传出,就有无数企业商行闻风而动,迫不及待地想要捧丁老板或者说,东三省当家人的场。
至于第三件礼物东三省军政府里,赵少帅看着手上的一份购买合同,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丁氏商业集团向美国商行订购十辆履带式拖拉机,两道刀削斧劈似的眉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皱。
“购买拖拉机?”他沉声问,“这就是你说的第三件礼物?”
丁兆中咧开嘴角,露出一个赵少帅一看到就很想拿大巴掌抽他的笑容。
然后,就听这小子说:“等着瞧吧少帅,到时候,只怕十辆拖拉机你还嫌不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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