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经历过的世界一定很美好。”
屋内，阳光明亮温和，照在老人老人慈祥的笑容上，没有一丝戾气浮现。
陈识松了一口气。
真是人老成精，什么都能猜得到。
当然，史莱克历经万年，多少也知道些其他世界的存在。
“老师。”
穆恩伸出手，阻止陈识继续说下去。
“你做事还是太鲁莽了，那些鬣狗是填不饱的。”
“我知道。”
“那你准备怎么做？”
穆恩看着陈识。
“还请老师陪我走一遭，收回截教的传承度牒，我会通过度牒施展禁字诀，让他们彻底忘记截教功法。”
陈识深呼吸一口气，“他们以后是生是死，全凭他们自己的造化。”
也多亏了有史莱克当靠山，让他有勇气彻底割断截教与自己的联系。
“你觉得截教会有多少人响应你的号召加入你的补天教？”
“不会有多少人。”
截教成员几乎都是苦大仇深之辈，修行功法能掠夺他人魂力为自己所用，一旦有了能力必然会展开复仇行动。
真正的良善守序之人太少了。
就算是良善守序之人，怕也沾上了几条贵族的人命，就算有上司帮忙劝说，未必会相信补天教能保护他们。
“那你还愿意为了那几个人付出一部秘法。”
穆恩嘿嘿一笑。
“我愿意。”
陈识叹息一声，“是我亲手把他们推向黑暗，总要给心向光明者一个机会。”
“不要把所有罪责都怪到自己身上。”
穆恩来到陈识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你给他们复仇的力量，之后的选择都是他们自己决定，与你并无关系，相反没有你，他们可能一辈子都是泥腿子，向自己的仇人卑躬屈膝一辈子。”
“一辈又一辈下去，永无出头之日，人便成了奴隶。”
“你的那些书很好，让我见识到了一个璀璨的世界，但是对于大陆上的格局，却跟童话一般美好，宛如空中楼阁。”
穆恩不愧是一位长者，其耐心的劝导，对陈识的触动很大。
同时，他也是在劝告陈识，不要继续搞下去了，成不了的。
陈识走到窗外，看着美好的内院风景，心中闪过一抹惆怅。
是啊，我为什么要帮他们呢？
我又不是斗罗人。
但是要让我放弃，我却有一万个理由帮他们。
我经受过的教育告诉我，世界不应该是这样。
“或许会很难。”
陈识轻叹一声。
“不是很难，是不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对抗全世界呢。”
穆恩看着眼前的弟子，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复杂。
想当初的武魂殿，也就是想统一大陆而已，号称有全天下百分之七十的魂师，不还是失败了吗。
陈识低下头，手指抓着窗沿，青筋暴起，在上面捏出几个指痕。
难，就不做了吗？
想走的路，不好走，想做人，不好做，都说身不由己。
其实，不过是给自己找个理由放弃罢了。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一声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将所有的阴霾、怅然一扫而空。
陈识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问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老师，您见过奴隶拍卖吧。”
穆恩稍作犹豫没有回答，静静的等待着陈识的诉说。
“我看过一次，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被打扮的……很香艳，奴隶贩子在台上激情演讲，还用手中的棍子挑起她的胳膊，击打隐私部位供人观赏，激起人们的兽语……”
“所有人都很兴奋，除了……台上被拍卖的那个人，她的眼里噙着泪水，茫然无助的看着台下，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该走向何方。”
他语气平缓，似是在讲述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但是穆恩听得出来，声音中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她会有什么下场？又是否能活下去？”
“若我坐视不理，又和那些禽兽有何区别？”
陈识的声音有些颤抖，“那天，我花光钱财，买下了所有奴隶，我想让他们走，但是他们连走都不敢。”
“老师，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我曾一遍遍询问自己。
面对世间不公，我真的能视而不见吗？
愤怒，一直充斥在陈识的心头。
穆老叹息一声，看向陈识的眼眸，愤怒几乎冲垮了他的理智，将他的双眼憋得赤红，仿佛要喷出火焰一般。
“我恨啊，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弱呢。”
陈识回忆起这段过往，恨不得提起棍子敲碎他们思想上的金箍，又或者一棍子捅破天去。
也是在那一刻，他看清了这个世界。
一个奴隶制的王朝，别说是牛马，让你当牛马那是看得起你，有些人连牛马都做不成。
在这个世界好像人人都有兽武魂一样，只要手里有一枚金魂币，就可以化身野兽，成为另一个人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在那一刻竟想起了高要的呐喊，‘这是什么破地方破地方破地方啊’。
在这样的一个破地方，人人都有可能成为高要，甚至比高要还惨，但是又有几个能做成赵高。
易小川，只是理想。
回想当初，若不是拒绝言少哲后跑得足够快，陈识当时一个小乞丐的身份，也有可能成为被拍卖的商品。
“老师，我不能因为自己是个强者，就能对这个世界上的不公视而不见，并以强者的身份心安理得的享受他人的供奉和叩拜。”
“抱歉，老师，让我放弃，我做不到。”
陈识回过头，目光坚定的看着穆恩。
“没事。”
穆恩苦笑一声。
“都是一把老骨头了，陪你再年轻一把又如何。”
“有意思，这个世界上还有会自我反思的强者。”
下一刻，雷霆乍现，金光普照，无形的神威笼罩整个房间。
二郎神杨戬出现于陈识的头顶，身穿亮银锁子甲，手持三尖两刃刀，神威盖世，气势非凡。
穆恩惊悚的后退一步，戒备的看着杨戬。
“神祇。”
反应过来之后，穆恩抬起右手防御胸前，四十五度鞠躬，恭敬地朝着杨戬施了一礼。
“在下穆恩，见过神明大人。”
陈识看着杨戬，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用费解的眼神看着杨戬。
杨戬却回以一个自信的眼神，转头看向穆恩。
“起来吧。”
“是。”
穆恩起身，看着眼前丰神俊貌的神明，心中隐隐有些激动。
这就是神明吗。
杨戬一挥手，一道神光没入穆恩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