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后,直到巳时末,师杭方才幽幽转醒。她额间钝痛、头重脚轻,几乎快起不得身,好容易缓了半晌,才勉力扶着榻边的栏杆半坐起来。
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师杭茫然环顾屋内的陈设,掠过凌乱的锦被、翻倒的酒坛、燃尽的长烛……最终视线停留在墙边的那杆亮银枪上。也不知触动了哪一根神经,她猛地恍然,霎时间,枪头的红缨都胜不过她面颊绯红。
糟了。
师杭垂头呆怔许久,无数片段在脑中闪过,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赤裸裸的事实。
她被抓住的当晚,居然就跟孟开平睡了?
处处都是交媾过留下的痕迹,由不得师杭否认。师杭用手捶了捶头,强行拼凑起前一晚支离破碎的记忆——
她似乎记得,他们做了远不止一次……
天哪!!!
师杭懊恼悔恨地掩面,欲哭无泪。毕竟酒是她要喝的,人也被她上了,谁占便宜谁吃亏根本扯不清。她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啊?难道她好色至此,咬住便不放了吗?
师杭实在不记得昨晚到底跟孟开平聊了些什么,又是怎么稀里糊涂跟他发展到这一步的,但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孟开平对她确有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这才以致于她头脑略微发昏便被他带进沟里了。
在认识孟开平前,师杭一直坚信自己喜欢的是儒雅随和、文质清雅一类的男人。孟开平相较于此,不能说是小有差距,只能说是南辕北辙。可跟孟开平长久相处后,师杭才既惊心又后怕地意识到,她从前太不了解自己了。
文采斐然固然好,却不是必需的。其实她根本不喜欢书生,她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有坚韧不拔、毅力卓群的男人。孟开平就像是为这八个字而生的。
甚至在床事上,她也根本不喜欢所谓温柔的抚触,孟开平那样霸道暴烈的性格,刚好长在她心坎上。师杭强逼自己想象了一下行房前若有个规矩守礼的男人先同她嘘寒问暖、之乎者也一番,怕是前戏还没做,胃口先倒掉了。
咳,要是这么说,她也不算太过分……对罢?
师杭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她觉得孟开平指定是在酒里下了什么催情药,总之责不在她。再一条,纵情之后若是有孕,倒霉受罪的不还是她这个做女人的吗?
念及身孕一事,师杭立时便急了。她匆匆裹了衣服下榻,正要开门唤人来,却见一旁的桌案上放了一张小笺。
一看信笺上笔锋锐利却不大好看的字迹,师杭不得不确信,倒还真是他留的。
男人走得匆忙,只留了两句话。
“张缨出城,勿逃勿忧,吾不伤她,三日必回。”
“王太医之药甚好,为夫饮服数月,甘之如饴,夫人勿惧。”
从没有哪一封信带给师杭这般的震撼,连张缨跑了都成了陪衬。她将最后一句反复念了十数遍,平白直叙的一句话,生生给她念出了些微冷汗。
他是说,他为了避孕,特意又找王太医拿了药?
那她先前背地里偷偷摸摸下毒又算什么?
给这小子喝上瘾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