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出手指时,康坦才注意到那根手指上裸露的骨头和一根铁钥匙焊在一起,发脓的肉包裹铁质,使得他整个手掌都是黑的。
康坦忍住不适,走进门内。
拐进一道小巷,摸着长满暗绿色苔藓的石缝,康坦终于来到这死一般安静的市场。
每隔很远才有一束光照亮路上铺的石板,市场里所有人都默契地保持了安静,所有的交易都靠手势进行。
夜晚是秩序教会规定的宵禁时间。
属于秩序教会的骑士会在夜晚在君纳河两侧巡逻,来自市场的吵闹声会惊动骑士的烈马,引来死亡。
康坦轻巧地走进去,靠着记忆走到一个摊位前。
摊位上的黑衣人扫了一眼康坦,主动地伸出手握住康坦。
最穷苦的时候,康坦前身曾来这里卖过画,找他画画的都是不能出面的人,需求的内容也大多猎奇,所以交易只能在这里进行。直到后面名气越来越大,康坦前身才成为专职的肖像画师。
在这个时代,对于画师而言,最不幸的是眼睛瞎了,最幸运的也是眼睛瞎了。
当然,那时他还是个瞎子,市场里常用的手势他并不清楚,每次和这个黑衣人交易画作时,黑衣人都会主动地靠在手心上写字和他交流。
“有一年不见了?”黑衣人在他手心上写字。
“最近有什么工作吗?有点缺钱。”康坦回应。
“很不妙,没有。”
“那可以帮我卖一幅画吗?”
“拿来看看。”
康坦取出速写交给黑衣人。
黑衣人上下扫视了几眼。
“很一般的画作,而且模特也很丑,这种没什么吸引力的画在我这卖不出去的,我的客人们要的是猎奇的,血腥的……你懂吗?”
“帮个忙。”康坦恳求。
黑衣人迟疑了一阵,叹息着锤了康坦胸口一拳,点点头把画收了起来。
“这幅画我只能预付你50费尔金,最后能卖多少,我不关心,少于50你就得赔我钱。”
“好。”
康坦点头,重新装成瞎子离开摊位。
他的思路很简单,他不可能拿着这幅画一个个去问这个头的主人是谁。
根据康坦的猜测这种杀人砍头的变态总是对猎奇重口味的内容感兴趣,康坦曾经就替不少人画过分尸一类极其让人不适的画作。
那些杀人凶手甚至把画作裱在客厅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对于这种变态而言,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一种艺术。
说不定这幅画会被真正的杀人凶手看到。
他刻意在纸张背面留下来自己现在的住址,也就是那个只能挡风的破房子。
他相信如果那个人真的看到了这幅画,一定会买下来,然后找到他。
穿过一个又一个摊位,康坦没有停留半步,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他的时间很紧迫。
和圣女签订七天的契约还没完成,他的时间就真的只剩下六天了。
就在那短短的一天里,他感觉自己经历的怪事比前半辈子还多。
叹了一口气,康坦迎面撞上焦急奔跑的少年。
少年甚至来不及给他道歉,就急匆匆地在街道上挥舞着手势。
那个手势意思是“快走,秩序教会来了”。
他转而使劲地拉扯墙壁上的铁锁。
这根铁链在集市的每个岔道口分叉,连接市场里的每个角落。
一瞬间,整个集市都得到了相同的消息。
集市仿佛一个从梦中惊醒的巨人,每个关节每个角落都传递着骚动。
巨大的恐惧驱使着每一个人快步地移动。
在这里交易的人就像鼹鼠畏惧阳光一样畏惧着秩序教会。
每一个人都在狂奔。
但动静却诡异地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