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2月15日。
有人说,大脑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东西。在接触新事物的时候它会特别兴奋、格外敏感,不肯放过任何的细节。而当把做过的事情重新重复一次的时候,能够记住的过程远比想象之中要模糊很多。
我和往常一样收摊,落下来的太阳带着一天的记忆悬挂在地平线上,红色的印记被冬日的厚重云层稀释,变得支离破碎。
远处的余光穿过人群,眼角不小心地一瞥,发现玉米闪耀着饱满的光泽,映照在刻着生活气息的眉眼里。
纯净的黑白琴键在向上跳跃的某个瞬间,十几岁的女孩忽然转头问我:“我和我爸爸说了我的想法。”
“噢?那他怎么说?”
“他好像不太同意。”
我没有多大的意外,就连回答的速度也比想象中要快:“毕竟,他们可能不希望你再走歪路。”
我看见小婷的睫毛微微抖动,我知道她有话要说,可是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也没有开口。
人是很复杂的。也许是因为他们不懂得、不愿意将自己的内心袒露,所以总会不自觉的掺杂许多修饰,以至于不会过分裸露。
所以音乐,在这个时候就格外的重要。
因为它不会说谎。
风吹动河面,平静的路灯也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佝偻着背的中年大叔似乎总是有着说不完的忧愁。
“小婷呢?”他问我。
“在那边买东西呢。”我指了指琴房楼下的便利店。
“你觉得,我是不是做错了?”
“年轻人的话,有不切实际的梦想也是很正常的。”
“不,我说的是同意她来学琴。”
他没有看我,只是默默地望着一路朝着东方奔流的河水。
“一个很想当水手的人突然有一天来到了真正的大海,站上了真正的甲板,吹到了真正的海风,然后发现自己原来晕船。”
“如果说我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局,那我宁愿一辈子不去见海。”
我忽然发现,这个平日里嘻嘻哈哈看起来很不着调的中年男人其实也有属于他的重量和厚度。
“我觉得……很多的事情不去试试看是不会死心的,叔其实你可以等到她后悔的时候再去……扶着她往回走。”
“我是不会同意的。”老阿叔摇了摇头,终于做出了决定:“学习才是她最应该做的事情。”
我沉默了。
如果放在十年前、三年前,我都会继续和他争论下去。
可是现在的我只能选择沉默。因为我真的见识到了,追逐梦想的路太长太远,死在路上的人太多太多。
没过多久,小婷就从后面跑了过来。
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些糖果和水。
老阿叔抓着手里的烤鸭腿,有些不知所措。
小婷将一条软糖拿出来撕开,先递给我,再递给父亲。
“这个好吃。”
“我也喜欢吃这个。”我笑了笑,接过了软糖。
老阿叔摆了摆手,笑起来憨憨的:“牙口不好,不能吃太甜的。”
父女俩久违地肩并肩一起走在洒满月光的小河边,两旁路灯和车流将这个画面渲染得很浪漫,很温馨。
然而走在他们后面注视着这一切的我却觉得,很沉重,很沉重。
梦想和现实,一直都是一个很残酷的话题。
人生来是自由的。
该怎么样活、为了什么活,它应该是拥有很多很多种答案的。
但是现实没有应该。
紧张的气氛随着脚步逐渐蔓延,膨胀,直到撑破了最后的界限。
“爸,我已经报名了学校的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