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自那伟岸的身躯上流淌出来,染红了周遭的沙石,焦土。
仍是那副不曾畏惧的坚毅神色,可那双眼睛,却已经紧紧的闭上,颓然躺在聆云江中。
而天地也似是被这汉子冲霄的杀意所震慑,江水不再汹涌,只拍打着那副身躯,朝岸边推去。
“他…他真的死了吗?”
眼看着那位狂傲的项狂人静躺在浅滩之上,几人竟只站在数十步开外观瞧,仍不敢靠前半步。
“孽障,孽障啊,贫道行走江湖数十年,亦从不曾见过如此狂纵天绝之人,俱是,贪嗔害人不浅。”
苍髯道人轻吟道号,迈出上前,混浊的老眼紧盯住项尘的躯体,又掠过那柄残破的八面楚剑,眼中蓦然间闪过几丝狰狞。
“项狂人,你竟宁死不肯折腰,到也算条好汉,可是…”言至此处,苍髯道人的神色逐渐阴毒起来,喃声道:“我家公子说过,要你不得好死,得罪了!”
言罢,手中宝剑径直削向项尘咽喉,霎那间却被几柄名剑架住,正是剑癖老鬼,知百秋。
“苍髯,你毕竟是修道之人,岂能伤人遗体?”沉默片刻,又道:“死者已矣,埋了吧。”
江畔,浅滩,那土丘当中,葬着个敢与天争的狂人。
并没有碑,只有一把残破的八面楚剑,以及不知是谁用剑刃在沙滩上写下的七个小字。
“力拔山兮气盖世。”
没人看见,就在项尘被埋葬的霎那,那土丘,竟好似被巨力推动般,颤了颤。
“我,死了么?”
脑海当中,那狂人这样询问自己,他仿佛置身于个完全封闭的密室,没有光,甚至觉得窒息。
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拔山的躯体却如被铁索捆住般沉重,分毫不能动弹。
“呃…家中有常伯坐阵,父亲大哥应当无碍吧……”
“…沈千烨,你这蝇营狗苟的鼠辈,项某虽死,亦誓杀你!”
昏昏噩噩,这位曾排天榜第六十八位的楚狂后人,项尘,竟被埋葬在个无名的小土包内。
“呃……只怕已经葬身江底了吧?不知诗韵,她可还好么?楚狂自刎乌江,尚且有虞姬相伴,我却落得如此田地,罢了。”
思绪辗转,回忆着数年来的往事,尽都是豪气纵横,恣意江湖,若说是有遗憾,怕是只有那位如江南婉玉般的佳人了吧?
意识逐渐模糊就在临近窒息之际,却猛的自脑中蹦出句话来!
乃是昔日楚狂所作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不行不行,项尘虽死,可思绪仍在,即便是做鬼,亦要啃死沈姓小賊,决不能逊色楚狂三分,那区区阎王殿,又怎能奈何得了我项尘!”
躯体每动分毫,就觉着身上有千斤的重量,伤口之处也犹如刀割。
土丘之下,那豪壮汉子身上不停渗出血液,染红沙土,可肌肉之上青筋却如虬龙般鼓起,银牙咬的铮铮作响,双臂恍若动用了九牛二虎之力。
“哼,区区铁索,我项尘力可拔山,这又算得上甚么!”
屏息静气,修习多年的《霸王功》于四肢百骸飞速运转,单臂猛然运劲,竟直直推出了土丘!
浅滩间,那偷跑出家拾贝壳的清秀姑娘猛然跌坐在地上,只见着,土丘当中,突兀伸出条精壮的右臂,伤口仍流淌着鲜血,混着沙土,及其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