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晚了,今日本王告了病,不去了。”枫似有若无的淡然一笑,从桌上取过粥碗,径自先喝了起来。
温若琳想着只怕是因为昨日祖父的事他恼了,今日故意不去,躲着祖父不见罢了,但却也不敢开口问他。
枫见她拿起勺子吃了两口粥便放下不吃了,知她胃口不好。
关切道:“你这身体还没好,不若着人去取消了这太子府的晨省。”
温若琳却摇头道:“前些日子臣妾身子不好,已是很久没令她们晨省了,今日倒觉得精神好了不少,正想着让绣珠去安排,看看诸位妹妹有没有什么事需要臣妾处理。”
她转头冲着绣珠吩咐了一番,大意是让她去通知这太子府里的女人,从今日开始恢复晨省。绣珠忙安排了其他宫女过来伺候她早膳,自己领命去了。
枫见她坚持,倒是也没再劝。其实他并不明白温若琳的心思。以往枫不在她宫里,这晨省可有可无,如今枫在,她自是希望这太子府里所有的女人都能知道,如此一来,无须解释,太子与自己不睦的消息也会不攻自破,倒省了往后多少流言蜚语。
这会子功夫,天渐渐大亮了起来。 没过多时,这太子府里的女人便陆陆续续的前来向太子妃请安。
林婉容是第一个到的,见枫也在,温若琳面上虽是憔悴,却也流光溢彩,她一时摸不清眼前的状况,脸上神色瞬息万变。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快到令别人都不曾注意到,她面色已经归于平淡,仿佛自始至终她始终是这个宠辱不惊的神情。
“臣妾问候殿下太子妃万福金安。”她冲两人行了礼,声音依旧软糯悦耳。
枫更是丝毫没有留意到她刚才的异样。
“若琳身子不好,本王又忙于国事,林良娣日后帮着本王多照顾一下太子妃。”枫只念着林婉容素来善解人意,并未多想,顺口交代了一番话。
温若琳听他当着别人叫出自己的名字,身子一颤,两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他。
林婉容面上硬挤出来一个微笑,口中温婉的应了一声,心里却异常酸楚,她清清楚楚的听他叫了她若琳,却称呼自己林良娣。
她偷偷抬眼看向温若琳,温若琳却丝毫没有注意她,如今在温若琳的眼中,整个世界都只一个枫罢了。
不一时,这太子府里各人都到了,众人见枫一大早便出现在太子妃殿里,面上表情千番,果然俱是惊讶。
萦素今早听绣珠传下话来,说太子妃身子大好了,允众人前去问安,便想着待会晨省散了,去面见太子妃,替晓蝶求情,所以故意晚来了些。
好不容易在殿外等的众人都散了,她这才令青屏去找绣珠,只说要单个拜见太子妃。
绣珠却以太子在殿里,太子妃不方便接见为由,让青屏告知萦素先回去,请她改日再来。
温若琳见绣珠在外面耽搁良久方才回来,叫了她上前问缘由。
绣珠附在温若琳耳边低语了几句,温若琳道:“知道了。”
枫见两人耳语有些好奇,便问何事。
温若琳忙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是尹宝林说有事找臣妾相商,绣珠担心臣妾身子还未大好,所以请她改日再来。”
枫皱了皱眉:“哪个尹宝林?”
这太子府里的女人虽多,多数他并无丝毫印象,只是这个姓氏他好似在哪里听到过。
温若琳冲着绣珠挥挥手,绣珠忙让殿里伺候的人悉数出去了。
温若琳待众人散了,这才开口道:“臣妾惶恐,正想找机会与殿下解释那日之事。”
“哦?”枫不知她所提何事
温若琳轻咬了嘴唇,似是下了一番决心,方才道:“那日殿下来臣妾宫中,那个替聂宝林求情的便是尹宝林,臣妾注意到殿下当时对她似乎颇有关注,便自作了主张,当晚送了尹宝林去了殿下的书房。没想却让殿下误会了。”
枫听她说的原是此事,只是没想到,那日在书房里的人,却是尹素兰。
想起尹素兰,他心头一阵莫名的悸动。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他,他总有种错觉,仿佛多年前初见萦素。
或是两人长得有些许像,又或是两人凄凄楚楚的表情多有相似,但他一再告诫自己,她额头光洁如玉,绝非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见他神情有些恍惚,温若琳只怕自己说错了什么,又惹得他一番不快。
忙换了一个话题。
“殿下,臣妾有件事不明。”
枫先是一愣神,稍而转目看她,示意她说下去。
“殿下,那汗巾臣妾明明是给了殿下的,为何会被祖父捡去?只是那绣字,臣妾也记得是银丝线,而祖父手里那条……”
“你是想说,况且,那汗巾还并不是之前那条。”枫冷哼一声,替她把话说完。
因昨日之事由祖父而起,温若琳尴尬的应了一声。
枫站起身,在殿内踱了几步,继而坐回到刚才的位子上,皱眉道:“左相大人老谋深算,听宫里放出去了消息,只怕心里已经猜出我们必会说那汗巾丢了。他便连夜赶制了一条汗巾,想要将这罪名坐实在浩身上。”
温若琳喃喃道:“只是那汗巾上所绣之字,除了臣妾与绣珠,其他人均不知,臣妾小心收藏,并未被外人见到过,一直以来,绣珠对臣妾忠心耿耿,绝非会出卖本宫之人。”
枫见她脸色凄凄,担心自己刚才语气重了,语气一转,换的温和些:“你且放心,自不会是绣珠,你说她见到了那绣字,若真是她,丞相大人自是会做出一条一模一样的汗巾来。刚才张公公已经认了,只怕是他在书房窗前偷听了你我一言半语的话去,告知了丞相大人。丞相大人猜测既然你我要隐瞒那汗巾之事,必然与浩有关联,所以才做了那假汗巾备着。”
温若琳听他将祖父说的那般老谋深算,心下难过,却又无言以驳。只是不解的问道:“若是昨日我们在大殿里随意交出去一条没有绣字的汗巾应付,祖父又该当如何?”
枫没想到她如此单纯,忍不住莞尔一笑。温若琳见他笑了,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却是忐忑不安。
“果然你不了解你祖父大人。”枫笑道:“丞相大人为何昨日便心急火燎的折腾此事,自是怕时间长了我们有所准备,便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再者,退一万步讲,真就是我们随意丢出一条汗巾,他怀里那条汗巾不拿出来便是,依旧可以将此事归在禁卫军身上,总之都能将浩一军。”
温若琳听他一口一个我们,显然已是把自己看作与他同一阵线,心中一喜,只是一想到祖父如此老谋深算,步步紧逼不饶人,惹的太子更是记恨温氏一族,又是一悲。
“此事不过是后宫之事,祖父为何却要横加干预?再说浩总领也并未碍着祖父什么事。”她两条细长的柳叶眉凝结在一起,始终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枫如何不知温峤的意图,此事看似是温峤针对浩,无非是因为浩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他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想借此事在宫里铲除异己而已。
只是他不想再跟温若琳解释更多,一是怕她知道温峤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对付自己而更加伤神,二是也不愿她被牵扯进这朝堂上的权术阴谋。
“你且不要多想,此事只交由本王处理便是,你只好好休息将养身子才是要紧。”
枫站起身跟温若琳告别,准备出去找浩商议此事如何能了,临走,他驻足回头,想起自己对她的千般误解,进而对她的诸多不公,只得抱歉一笑。
温若琳心中便曾经有万千苦闷,如今看到枫对着自己的那一笑,如沐春风,忧伤瞬时也都消散的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