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百日,6月1号,莫言的身体彻底崩溃,按照医生所言,今日便是最后一日,雀冉坐在一旁,泣不成声,虹辞掉今日工作,陪伴在母亲身旁,樊竺,颜异,就连时年九十岁的萨默尔也赶来了雀冉的家中,与那多年的好友告别
前几日的莫言就连动一根手指,都会觉得身体无比巨疼,但今天不一样,此时的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知觉,感受不到丝毫疼痛,只是感觉疲惫,看着身边的朋友们,只是无奈道
“瞧你们的样子,我都不行了,抓紧把我送到隔离房里去吧。”
众人无言,眼泪拼命流淌,特别是雀冉,但她依旧上前,将莫言背在身上,走出了家门
“还不错,能接受现实。”
莫言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但依旧强行支持病体,说一些没意义的话,像是对世界的不舍,让人觉得无比心疼
莫言强行挤出一丝微笑,向着众人说道
“樊竺,以后不要再闹挺了,听说你想回家看看,正好以后也没什么事情,太平了,不如回家替你大哥看看故事会开了没?”
“嗯···”
“颜异,你马上就要退休了,我听说你退休后想要离开京城,后世去安兴当地方官,可要好好想想,别做出来后悔的决定。”
“我会的。”
“萨默尔先生,你的养子也成年了,不知道乖不乖啊,可别像某人一样不听话。”
“虹,以后你是要治理天下,守护所有人民的,要是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一蹶不振,我可不会原谅你。”
莫言的话语断断续续,将心中的留恋全部倾泻,大家忍耐着泪水,将她带上专车,往隔离房而去,在车上,莫言就像一个普通的碎嘴老太太的一样,无论怎么劝,都滔滔不绝,只不过,她说的不是邻里邻居的事情
“冉?”
“我在,都听着呢···”
“不许搞历史倒车,要是厚葬塞一大堆东西进墓里,我会生气的。”
“还有,我死后,不要因为我,而下令永远不再触碰源石,不要害怕有更多人因为发展科学牺牲,这是人们向前看的希望,不过民生还是最优先的,因为这是国家建立的基础,不然会乱的。”
“你现在70岁,身体还勉强可以,要是发现有什么问题,在死前解决,或是想个解决办法,至少让后人不至于一点思路没有,不然问题会越积越多。”
莫言滔滔不绝,却像是几乎要断气了一般,只会让人更加伤心
“别说了!”
遗言,那是最可怕的事情,当说出来的那一刻,意味着所有人都已经看到了死亡向身边的人靠近,伸手,却无法抓住他的手臂,只能看他离自己而去,有多少人,装作坚强,却最终被他离开前释然的笑容,打破了伪装
“我怕我会更伤心···”
雀冉坐在一旁,仆人开动着车俩,他试图观看周边风景,寻得一丝喘息,却被眼泪遮住视线,只能看到绿色与灰白色中,时不时闪过的红色斑点
“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说。”
莫言自是不愿意让朋友流泪,但
“我死后,不要立刻把消息传出去,等明天吧,我不想让以后的儿童节,沾上一丝的伤感。”
雀冉转过头,不让妻子看到自己的失态,只是点了点头,遮挡着红肿的眼睛与湿漉漉的脸庞
“那就好,我履行了诺言,没有在打过你,虽然像是作弊。我发现我变得和你越来越像,都会履行诺言,还都不喜欢听话,看上去很矛盾···”
说着,莫言斜过身子,依靠在雀冉的肩膀上,她的脸上已经长出了源石结晶,覆盖了她的左眼,同时让她更显得苍老,明明只有70岁,却像是80多的老人
剩下的路上,莫言再也没有发出过声音,雀冉只知道,她还有呼吸,但不知道,她是否依旧清醒
到达隔离房,雀冉将莫言从车上抱下,其他人也开着自己的车辆赶到,看着雀冉怀中的莫言,闭上眼睛,一言不发,好似已经失去意识,她的身体不在动弹,唯有身上的源石结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增大
雀冉的目光不在那栋荒凉的破房子,而是在于他最爱之人,抱着她,将她送到终焉之地,明明是普通的行走,每一步的重量却好似都天塌地陷般
向前一步,向前两步,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附满源石结晶的她的脸上,引来众人目光
向前三步,向前四步,院落通道旁的草木,早已为了这栋棺材而被砍伐,却又没人在意
向前五步,向前六步,尽管他早承受过高山滚石般的重量,却依然难以支撑,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疲惫
向前七步,向前八步,沉默的孩子将“棺材”打开,透露出其中空无一物
向前九布,向前十步,男人进入了鬼门关,将他最爱之人轻轻靠附在墙壁上,死死的盯着,许久
“父亲,快出来,很危险!”
熟悉的声音传来,男人起身,想要和眼前的景象告别,却无比不舍,行动缓慢,明明被眼泪遮住视线,已经看不清爱人的模样,依然三步一回头,试图多看爱人一眼,直到离开屋子,看见孩子将棺材盖上,宣誓了他与她的告别,本欲安定内心,可一旦去想,心中悲切便疯狂向外涌出,以致嚎啕大哭,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一直过了二十多分钟,才终于冷静下来,擦干眼泪
“我没事了,你们走吧,我想继续在屋外看着,直到她的身体消失为止,我总感觉,看着这个破屋子,心中会更加平静一些。”
雀冉于是蹲坐在门前,只是傻傻的看着,不吃不喝,其他人心有不忍,拼命的劝说,却无意义,虹本想留下,但又有公务,只能无奈离去,最终只有樊竺留下,与雀冉一起等待着莫言化为粉尘的那一刻
“你也留下吗?”
雀冉问道
“咱们打小就没分开过,不是吗?”
就这样,俩人从上午蹲坐到傍晚,但奇怪的是,一天快要过去了,却依然没有听到屋内爆炸的声音
“大哥,走吧,别累到自己。”
樊竺试图劝说,但雀冉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看着,就在这时,密封的屋内突然传来怪异的声音,雀冉瞪大了双眼,他知道,这是粉尘化的表现,他站起身来,用干燥疼痛的眼睛看着那棺材,随即,屋内一声巨响,似是爆炸了一般,虽无法打开大门,但雀冉依然知道,其中现如今充斥着漫天飞舞的粉尘,直到它们失去活性
空气一时沉默,过了半天,才被樊竺开口打破
“我们走吧。”
与之前不同的是,此时的雀冉却好像不是那么悲伤,没有哭,有的只是平淡的叹息,随即转身离去,不再有留恋,或许是眼睛已经干涸,或许是当将她带入终焉的房屋的那一刻,便已经当是迎来了死亡,现如今,不过是埋葬而已
“我会做出改变的,不会继续当不听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