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大街上,方桐盯着封十二偷偷直乐。
说什么明日再来,没见小二的脸五颜六色,都快开染坊了吗?
临出门前,酒楼掌柜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外,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意思:这位大爷,您若真的想吃,我们连鱼带厨子给您一起送上门好不好?咱们小店只想好好做生意,经不起你们折腾,要不您明日还是别来了。
封十二对于掌柜的殷勤和暗示恍若不觉,只在走下台阶时,回头看了眼酒楼的牌匾。
牌匾上“逍遥楼”三个大字龙飞凤舞,似要破空而去。
“这是五岳山人的笔迹。”他开口道。
酒楼掌柜竖起大拇指:“殿下好眼力,这幅字正是五岳山人亲笔所题。他是当世的书法大家,素来行踪不定,可巧前年路过京城,咱们才有幸找他题了块匾额。”
“五岳山人与敬王交好,他肯为你们题字,你还怕这酒楼开不稳当么?”
封十二这话一出,酒楼掌柜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十二殿下说笑了。”
“我并非说笑,”封十二认真道,“今日之事是个意外,你无需放在心上。”
酒楼掌柜赔着笑:“十二殿下如此体恤,实在让小的诚惶诚恐,感激万分。”
封十二对这类套话显然没什么兴趣,他不再与掌柜多说,带着侍卫转身离去。
他没有上马车,而是抱着小猫漫步在街头。
夜幕降临,各家店铺前的灯笼亮了起来,明晃晃的烛火透过轻纱,将街头渲染成一片温暖的灯海。
方桐将下巴搁在封十二臂弯上,好奇地注视着周遭的一切。
路边除了酒楼饭馆还支着不少青布大伞,伞下是一家家小食摊,一个个铁锅支在炉上,咕嘟嘟地冒着热气,某处传来“哧”的一声响,菱角似的面果在油锅里浮了起来,黄澄澄的焦香诱人。
封十二吩咐随行的侍卫:“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吃饭,一个时辰后,我们在东面第二条街口会合。”
他们刚才没有在酒楼里用饭,大理寺押走一群官员之事已然传遍,封十二自知留在酒楼会影响店家的生意,索性带人离开。
侍卫问:“殿下不和我们一块儿么?”
“我自己走走。”封十二道。
两名侍卫互相看看:“我们还是陪着殿下吧。”
虽说这一带一向治安良好,但殿下刚才与平王府的人对上,万一有人藏在暗处使坏怎么办,他们是殿下的侍卫,自然一切以他为要。
封十二摇摇头:“不用。”
他在府中一向说一不二,说是不用就真不用,两名侍卫无法,只得依言离开。
封十二走上一座拱桥,站在高处望着京城的灯火。
京城地势一马平川,屋檐鳞次栉比,最高的楼宇是皇城围拱的皇宫。
黑压压的皇宫在满城灯火的映照下如同一个巨大的影子,它仿佛悬挂在半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世间众生。
桥下波光潋滟,映在封十二眼中,被风一吹就散了,他眼底如泼墨一般,只余冷冷清清的黑与白。
怀里响起“啾”的一声,拉回他的视线。
方桐打完喷嚏,用爪子抹抹脸,无辜地看他一眼。
这里风大,景致也不好,与其站在桥上吹风,不如找个地方吃饭?
封十二见她委屈巴巴望着自己,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他倒是忘了,这个时辰早已过了她的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