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经到了六一年过年的时候,按理说应该会是所有人最开心的时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喜庆日子。
还有着公共食堂的村子,会在年三十那天下午准备一顿年夜饭。这时候就有什么做什么了,肉和鱼也会拿出来做菜了,都是定量的,不说吃多饱但是一定要尽可能的吃好。
“这一年总算是熬过来了。翠花,年三十的晚上多煮点,尽量让他们吃个七分饱过个好年。哎,希望明年就好起来。”周德阳对何翠花说“也别煮太多添个两分就行。”
“你这话说的,既然心疼粮食就不要说让我煮多点,让他们吃饱。这顿饭可真算是出力不讨好。”何翠花看着周德阳眉头紧皱,纠结的样子,吐槽道“我要真煮多了你还不得骂死我,我要煮少了,乡亲们不更得骂我不让他们过好年。”
“我们粮仓里的粮,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如果明年能正常种粮食的话,敞开吃都没问题的。”周德阳担忧的说,“但就怕明年也像今年这样,那后年我们可就得喝西北风了。你说,这粮食我哪敢让他们多吃啊,我们要是拿着粮食,结果没安排好,都把村民饿死了,那我可真是个罪人。”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还是组织人做好巡逻吧,最近了不太平。好几个村子里面,快空的粮仓都被摸进去偷了。”何翠花才不想听周德阳这担忧的碎碎念,“晚上也得安排人巡逻,不要一两个人,至少十几二十个,这人为了活下去,可什么都干得出来。听说隔壁公社,有人进去偷粮食的时候,被那村的村民发现了,直接一不做二不休的,把人砍死了。”
“这事我听过,那小偷被抓的时候,还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就是闻着对方手里的饼太香,自己饿过头魔障了,抢饼的时候失手杀了人。”周德阳说起的时候,语气很无奈,“饿过头我信,毕竟被抓的时候,全家都饿得只剩皮包骨了。但实际上那人杀完人走的时候,还把放在那个空粮仓的半袋麸皮抗走了。听说拿回去以后,一家十几口,眼都红了,抓着就往嘴里塞,也是造孽。”
“干旱这么久,这偷东西就算了,还连带杀人的,也就这么一个,这世道也没有那么多这样的人。还是那个村自己的问题,吃食堂的时候,就跟粮食不是自己种的一样,那叫一个吃得欢。去年还挺说,他们在食堂吃不完的直接倒掉,一点都不心疼。”何翠花觉得,这都属于自己造的孽,就算没有这场干旱,这粮也不够这样吃啊,“我们先顾好自己吧,我们这几个村还有粮食,可不是一个秘密。就属我们公社的人,现在还长得比较正常,身上有点肉,一看就看出来了。”
“我晓得,我和附近几个村长商量一下,可一定把我们公社都给整安全了。”周德谈过那个杀人事件之后,越发认为自己安排得还不够周密。
既然周德阳都吩咐了,在这顿年夜饭上,何翠花也不吝啬。村里三百多口人,大圆桌都要坐三十几桌,她一个桌准备了六个菜。这跟以往的年夜饭肯定不能比,理论上年夜饭一桌需要十个菜,但跟平时喝汤汤水水,吃苞谷饼和麦子粑粑要好太多。
何翠花打开仓库里隐蔽的地窖,拿出腌鱼和腌肉,还翻出晒干的野菜,掏出缸里的泡菜和咸菜,就用这些材料,做了六个菜。
腌制的野物和鸡,还有菜园子里焉了吧唧的青菜,何翠花都没舍得动。青菜可是要留着给他们煮汤的,不然白水怎么下饼,或者红苕汤里一点青菜都没得,又得抗议了。
全村的人都坐在打谷场的饭桌上,一边聊着天,一边兴奋地搓着手,等着上菜,他们可是看见铁锅里有肉的。
“为了今天让你们吃好点,我可是把文玉都叫过来帮忙了。”张文芳帮忙上着菜,安抚的等得心焦的村民们,“这一年就这一回,需要点耐心,又不会吃掉了。”
“我们等得,等得,只要让我们上桌就可以了。”
“我都没想到,今年过年,村长还舍得拿肉出来,给我们吃。我以为这是红苕煮麦坨坨,最多平时多煮点,让我们吃饱。”
“对头,明年还不知道怎么是什么样子,这些能藏能放的,留起来多条活路。”
“听你们这样说,肯定待会儿吃起来都心疼,你们就别动筷子了,我们替你们吃。”
“你爬,谁不吃谁是傻子,下一顿万一是明年这个时候呢?”
村民们今天的心情是最放松的,都打算放下担忧,好好吃一顿,可不能让心情影响了胃口。大家隔着饭桌,都探着身子,各种插科打诨。
“唉,我们在这吃好吃的,是开心,但一想到我娘家人,都快饿死了,我就心口疼,都快吃不下饭了。”
在大家伙兴奋期待的话语中,突然插入了一句温柔的说话声,那附近的桌子都安静了。
说这话的,是陈桂花她儿媳妇,何来娣。听这名字就知道,家里和陈开梅的情况差不多。但不一样的是,何来娣娘家不在这个云霞公社,而在周德阳谈起的太平公社。
“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吧,没有胃口就别吃了,我们的粮食还能省出一份。”
有人见气氛不对,没忍住开始怼何来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