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宽敞的静室,静室里坐着三个人。
陆拾看着对面的两位道人,心情复杂。
虽然说在很久之前——大概是通过晒盐法获得第一份人道功德之后,陆拾就想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可能会引来满天神彿的注意——虽然说现在还没有佛就是了。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陆拾怎么也没想到,会吸引来这么两尊大佛。
接引道人,准提道人。
两人同为诸天六圣,合称西方二释,开创了西方教的大佬,修为是混元大罗金仙——也就是所谓的圣人。
除了避世不出的鸿钧和深浅难测的天道之外,他们两个就是世间最顶尖的那一批修行者。
像他们俩这样的,全世界加起来也只有六个——这还得算上他们俩。
陆拾就纳了闷了,自己这小打小闹攒攒功德,最多就是汇聚一下信仰,怎么就引起这种大佬的注意了呢?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这怕不是天道给我安排的坑?
陆拾心里琢磨着,脸上却是恭恭敬敬,给这两位大佬奉茶。
虽然说相比创立人阐截三教的三清和有造人补天之功的娲皇,同为圣人的二释逼格确实有点低了,但架不住人家是实打实的圣人。
陆拾敢在太乙真人面前蹦跶,是拿捏准了阐教十二金仙不会以大欺小,而且封神在即,十二金仙不到圣人境,这个时候动手是要沾染因果的。
但是面前这两位不同。
圣人最牛逼的地方就是不沾因果,换句话说,这两位就算在这顺手给他收拾了,陆拾也没地方喊冤。
这种情况下认怂,不丢人。
就是有点憋屈。
陆拾打定主意,等这关过了,他就立刻出海,去找仙域碧游宫,拜到通天老爷门下,到时有了跟脚,面对这些大能才有说话的底气。
至于为啥不去昆仑山玉虚宫……别扯淡了,元始老爷看不上湿生卵化之辈,披毛戴角之徒,肯收一个黄龙当弟子已经是破例了,万万没可能有第二例。
至于兜率宫的大老爷,那更是没戏。
大老爷不收徒的,这多年也只有玄都大法师这么一个徒弟,就这还是为了创立人教,所以才会收下玄都这位娲皇捏的第一个人,占据名分。
只能说圣人门庭,一个比一个难进。
这么对比一下,啥人都收的截教确实就有点另类了,也难怪其他几个建立道统的圣人都想搞通天,毕竟他太不合群,而且啥人都收这一条有点坏规矩。
当然了,坏的是圣人老爷的规矩,对于陆拾这种小角色,哪有什么规矩不规矩,先入了门庭站稳脚跟再说。
话说仙域怎么去来着?
等会回家找老头子问问,他见多识广,应该知道去仙域的路……
陆拾的思绪越飘越远,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对面还坐着两位圣人,直到接引道人将手中茶杯放下,发出一声脆响。
陆拾猛的回过神来,脸色有些难看。
他猛的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状态不太正常,虽然说他平时有些脱线,但也不至于在这种关键时刻神游太虚,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什么东西催生了他的杂念,让他控制不住地想东想西。
而整个陈塘关,只有面前这两位能做到这件事。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问题在冒出来的一瞬间,陆拾心里就有了答案——这两位圣人有想要知道的事情,但是这件事并不能开口问,具体原因不知,可能是会引来其他圣人注意,也可能是会引起天道共鸣,总之就是不能直接说,所以才会用这种方法催生他的杂念,让他自己胡思乱想,这样他们就有机会从陆拾的思绪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果不其然,在陆拾清醒过来之后,接引道人就笑了,他笑容慈祥地看着陆拾,认真道:“小友,与我西方有……”
“等一下!”
陆拾大喝一声,打断了接引道人的话。
因为他知道,这句话是万万不能让接引道人说出口的。
在封神浩劫当中,有两句话最有威力。
一句是“道友请留步”。
只要是被申公豹来上这么一句,下到九龙岛练气士,上到三霄和赵公明,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上了封神榜,谁也跑不了。
另一句就是“与我西方有缘”。
相比起杀伤力强大的“道友请留步”,“与我西方有缘”就没什么杀伤力了,甚至这句话还能救人,其中最典型的就是一气仙马元。
当时阐教生擒活捉了马元,已经押往刑场准备处决了,结果半道被准提道人给拦了,准提自报家门之后,便对阐教文殊广法天尊说:“此人根行且重,与吾西方有缘,待贫道把他带上西方,成为正果。”
文殊一见西方圣人亲自前来要人,在说了几句恭维之词后便放了马元。
不过文殊没想到,准提那句“与我西方有缘”可不仅仅是说给马元听的,也是说给他听的,后来他和普贤、慈航在三霄娘娘的九曲黄河阵里被削去顶上三花,胸中五气,千年道行损失大半,也是准提出手帮三人重塑法身,恢复道行,然后扔了一句“与我西方有缘”,就把堂堂阐教十二金仙中的三位给拐走了。
这句话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虽然说这话能保命,但是陆拾可不打算当和尚,更不打算陪着这两位圣人去什么狗屁的西天极乐。
实话实说,他哪怕拜到元始天尊座下天天被甩脸色,也不可能进西方教,所以这句“与我西方有缘”他是绝对不能让接引说出来。
迎着接引疑惑的目光,陆拾干笑两声,然后扭头看向窗外:“那什么,今天天气不错哈。”
接引道人扭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夜空:“……”
陆拾也意识到自己找的借口太生硬了,于是立马转移话题:“那什么,天色也不早了,两位圣人还没用膳吧?今天正好是除夕,我去安排人做几个好菜,咱们边吃边聊,边吃边聊。”
他一边说着,一边挪着步子离开房间,跑远了之后他才忍不住给了自己几个嘴巴:“见鬼了,这张破嘴平时挺能说的,怎么今天一直在瞎扯淡?还边吃边聊?圣人餐风饮露不食五谷,吃个屁的吃!话说这两位到底是来干嘛的?总不能真的是来拉我进西方教的吧?我这小角色还用着他们家亲自出马?有鬼,肯定有鬼!”
他嘀嘀咕咕地远离了静室,而在静室之中,一直没有开口的准提道人总算是说了除他名字之外的第一句话:“他拒绝了。”
“正常。”接引道人还是那副乐呵呵的样子,两根手指揉搓着手中的茶杯,那茶杯被他捏着的地方竟然呈现出金玉之色,似乎是在向着某种更高级的东西变化。
“他接受了才奇怪。”接引道人说,“他的命数不同寻常,明明已中死劫,却还好端端地活在世上,还搞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说着,手腕一翻,手中多出来了一块透明的物件——一块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