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经常混迹于夜店的女人都知道风间琉璃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她们很庆幸今天能够在高天原见到风间琉璃,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这位牛郎传奇,她们也觉得今天这趟值了。
于是店里的气氛更加火热,舞池里的男男女女扭动着身体,相互倾泻着无法通过言语表达的欲望。
与热火朝天的一层大厅相比,四层的VIP会客厅就显得冷清许多。
此时这里只剩下了疯狂炫果盘的老唐和路明非,绘梨衣乖乖巧巧地坐在路明非身边,小口小口吃着葡萄。
“老唐,你说老大这次怎么不叫我们一起去啊?感觉不太符合老大的性子啊。”路明非一边说,一边从果盘里抓了两根香蕉,把其中一根塞给绘梨衣,另一个剥皮之后一口咬掉半截。
平时路明非可不怎么喜欢吃水果,只是执行任务的这段时间实在是没吃什么好东西,在高天原这段时间也是,天天就是喝酒,难得有点清淡的东西,可是要抓住狠吃。
老唐也不逊色,火龙果吃的满脸都是:“你傻啊,陆神带你玩那是他有绝对的把握能保住你,他不带你玩那就说明这事很危险,你没掺和的资格。”
路明非动作卡壳了一下,然后来了一句:“老大也没带你。”
老唐:“……我也没资格。”
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两人相互击沉,不再说话,只是抓着果盘狼吞虎咽。
日本这地方水果是真不多,高天原为了招待风间琉璃,端上来的全都是空运的高档货,吃起来那叫一个满足。
吃着吃着,老唐突然动作一顿。
“咋了?”路明非问。
老唐皱眉:“你有没有听到枪声?”
“枪声?没有!”路明非摇头,“你幻听了吧,这么大的雨,黑道都休假了,哪会有什么枪声?”
路明非说的话有点道理,不过老唐却没有顺着他的思路来想,作为经常在任务地点迷路还能活下来的赏金猎人,老唐一直都很谨慎——虽然他能活命是血统的缘故,和谨慎没什么关系就是了。
“我出去看看。”
老唐说着,起身离开了房间。
于是房间里更加冷清了,只剩路明非和绘梨衣。
路明非停下狼吞虎咽,从一边拿了一根牙签,不过他不是塞牙了,他只是觉得在吃过好吃的之后叼上一根牙签很有大佬的风范。
“绘梨衣,你也吃啊,这么多东西吃不完就浪费了。”
“嗯。”绘梨衣点点头,依旧小口小口吃葡萄。
路明非见状也没说什么,吃慢点就吃慢点吧,正好他不想下去上班,在这里摸会鱼也挺好的。
这么想着,他身子软软地靠在了沙发上。
五分钟以后,路明非正眯着眼在沙发上小憩,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老唐?”路明非坐直身子,揉了揉眼睛,发现推门进来的不是老唐,而是一个穿黑色衣服的侍者,他披散着黑发,手中捧着带保温罩的银盘。
“先生,小姐。”侍者冲他们微微鞠躬,揭开保温罩,露出盘中黑色棒状看起来像是甜点的东西,“这是店长准备的甜点。”
路明非心说风间琉璃那厮早就撤了,你这甜点上的也忒晚了点,拍马屁都不积极!
这么想着,路明非却突然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身边的绘梨衣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了!
路明非扭头看向绘梨衣,却忽然发现绘梨衣的眼睛活过来了。
跟无可挑剔的容貌身材相比,绘梨衣的眼神总是一个弱点,绝大多数时候她的眼睛里都像是浮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地缺乏神采。
可这时那层雾气荡尽,绘梨衣的眼睛呈现出灼眼的赤金色,令人望而生畏。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侍者,手在微微颤抖。
路明非心里凛然,他忽然意识到绘梨衣眼里的神色并非杀机或者怒气,而是……畏惧!
作为极恶之鬼,世界上也许最强的混血种,比猛鬼众的龙王还要强大的异类……她竟然在畏惧那名侍者!
绘梨衣僵硬着身体难以动弹,侍者却并未逼近。他遥遥地把银盘递向绘梨衣和路明非,似乎是在邀请他们品尝那道精美的甜点。
不知何处来的风吹起了侍者那头披散的黑发,路明非也战栗起来,因为他看清了侍者的脸!
侍者的脸上扣着一张惨白的面具,那张面具上画着日本古代公卿的脸,朱红色的嘴唇铁黑色的牙齿,唇边带着端庄的笑容。
路明非越看越觉得那根本就不是一张面具,那就是侍者的脸!
或者那张面具根本就长在侍者的皮肤里!
路明非亲眼看见他的嘴角向上挑起。
他跟绘梨衣一起颤抖起来,止不住地要往后退,但他现在就在沙发上,身后就是墙,他又能退到哪里去!?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他身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混血种,如果那侍者真的是敌人,绘梨衣有一瞬间抹杀对方的能力。
可路明非还是害怕,恐惧从心底深处幽幽地爬出来。
银盘坠落在地,甜点留在了侍者手中,那是一对黑色的木梆子。
侍者轻轻地敲起那对梆子,并摩擦它们发出沙沙的声音。
这些声音落到路明非耳朵里,他仿佛听见一座早已不再转动的古董大钟重新运转起来,正在报时,正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眼前有破碎的画面闪过,白色……白色的土地,一望无际的澄净大地,白色的骑兵团……铺天盖地的白色骑兵团,从世界的最东方一直延伸到最西方,他们冲锋而来,要用他们的白色把整个世界都吞没……
不!不对!
那不是白色的骑兵,是白色骑兵般汹涌的狂潮!
不!还不对!
那也不是狂潮,那也不是白色的,那是世界最深的黑色,那些东西所到之处,天地间再无一丝的光!
好像是一柄巨斧把他的大脑劈开,把另外一个人的记忆塞了进去。
接下来是幽深的地道,破碎的画面带着他在一条幽深的地道中爬行,他的腿似乎断了,像蛇那样蠕动,可他又觉得自己爬得飞快。
他以为爬到地道的尽头就能查出这错误记忆的真相了,可他爬进了一团耀眼的白光中,他似乎躺在手术台上,人声环绕着他,像是幽灵们在窃窃私语。
金属器械的闪光,暗绿色和血红色的液体在细长的玻璃管中摇晃……疼痛,不可思议的疼痛,他不顾一切地挣扎,但他好像变成了一条蚕,被茧壳死死地束缚住了。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会被这个茧壳活活地闷死?
他伸手出去希望绘梨衣能扶他一把,可他根本看不见绘梨衣,他并不知道绘梨衣正像一具没有生机的木偶那样呆呆地站着,但眼里流下血一般鲜红的泪水来。
木材摩擦的声音像是千万条蚕在咬噬桑叶,梆子敲击的声音像是古钟报时,这些本该平常的声音在他们的脑海里回荡,完全地压制了他们。
侍者缓步向他们走来,路明非似乎听见他说:“对的,我的乖孩子。”
他们只能束手就擒……吗?
耳边突然传来男孩的声音,那个一直躲在暗处骚扰他的小魔鬼此时仿佛凑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哥哥,该逃命了。”
下一秒,“砰”的一声,房门被一脚踹开,连带着站在门口的侍者都被突然打开的门板撞了个踉跄,梆子声也随之消失。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意识清醒了很多,他的第一反应是拉住绘梨衣的手。
紧接着,他听到了让人心安的声音。
“大头熊!哥们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