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婉昨日还没了个孩子。
林成峰连君臣之礼都不想遵了,“你知道,我们几个是为你挡的刀。”
皇帝犀利的眼神射向林成峰。
阿顺公公缩了缩身子,林家的人,真是每一个都是胆大包天的。
这么当面质问当朝天子,这恐怕是前无古人,后也很难有来者了吧。
林成峰仿佛没看见皇帝不满的神色,“他们根本不想跟南旭国公主联姻。
是不想放下争夺储君的机会,而你恰恰想废掉世家支持的争储机会,从根上废掉世家的权力。
或许,你的这些好皇子好妻妾,都已经跟南旭国勾结在一起了吧。
否则,边境的骚动怎么来得那么巧合,这个南旭国的公主联姻也联得那么恰到时候。
作为大越的官员,的确是要以国事为重。
可是,如果连自己的妻儿都护不住,不仅是我的悲哀,也是你的失责。
你没做到庇佑子民的责任。”
阿顺公公这下不缩了,抬起头,像是受了极度恐慌的样子,看着林成峰。
别说林家,就算是宫中的皇子公主没了,也没人敢这么质问皇上。
皇帝眼里的怒气开始在聚集,聚在黑色的眼瞳里,形成龙卷风的风眼。
可林成峰完全没被皇帝低压的气息镇住,甚至完全不在乎。
“我被诬陷,我妻女被欺辱,我未曾见面的孩子默默死去。
如今,明明是受害者,却被羁押到牢狱。
而策划这一切背后的人,还这么在宫内享受着荣华富贵和百姓的爱戴。
还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臣。
这不是可笑至极吗?
如果大越国是以官位级别高低来判罪,是以你的喜好来定夺,你的妾就是人,我的妻儿就是草芥。
那这法度还有什么意义?
况且……”林成峰盯着皇帝的双眼,“按照亲疏来说,我和我的孩子,不比那些外姓的人,跟你更有关系吗?”
皇帝刚才还易怒的眼眸,淡了许多。
这还是林成峰第一次承认与他的关系,第一次拿出他们俩的那一层血缘。
想要唤醒血脉的关系。
虽然,皇帝并不缺与他有血缘的人,但是林成峰的话,还是能让他有些欢喜。
无论是林成峰还是林向西,都是他最想纳入他名下的血脉。
“所以,你的诉求是什么吗?”
这是皇帝今日跟林成峰说的第一句话。
“这是南旭国公主和二皇子勾结的证据。”
阿顺公公垂着头迅速小碎步移到林成峰眼前,双手拿过,而后双手呈给皇上。
皇帝打开后,是二皇子和南旭国公主的通信。
他看完后,抬头探究地看向面前的人,“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吗?
这字迹即使真的,他们也可以说是假的。
毕竟,这模仿起来,也并非难事。
毕竟这信上并没有私章。”
阿顺公公瞄了一眼,而后又垂下头。
这感觉又真又假的,就算心里默想着,他也不敢说这就是假的。
“没有了。”林成峰连眼帘都没抬,“重要吗?
只要他们做过这事,证据又有什么关系。
或者说……”林成峰抬眸,冷冷的,“就算没做过。
他们做过的事也足以让他们认下这罪名了,不是吗?”
这是要硬生生地嫁祸吗?
阿顺公公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眼睛都快要闭上了。
不想听不想看。
皇帝看了看眼前这个将阴暗面赤裸裸地展现出来的人,没有不满,甚至有些欣赏。
这样不择手段的人,才能为林向西以后扫清障碍。
他很清楚,林成峰与他的年龄相差并不大,他忌惮那些与他相近的皇子。
但是却欣赏林成峰的脑子,只是以前还是过于安于现状了。
缺少棱角,如今的林成峰,开始让他刮目相看了。
“今日的朝堂,状告你的折子应该不会少。”
“我就怕他们不上折子。”
林成峰一副期待的样子。
看着林成峰胸有成竹的样子,皇帝轻敲着手下的书卷。
“西儿昨日已将你们的和离圣旨拿回去了。
她涉的人命,即使事出有因,也没有无罪的可能。
无论是你还是西儿,都不能与有罪之身的人有密切关系。
否则,会成为别人手中的把柄。
况且……”皇帝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无论是西儿,还是沈云婉,好像都对这封和离圣旨,很期待。
这圣旨,是西儿亲自为你们求的。”
林成峰即使听到,是他儿子让他们和离的,脸上也没什么起伏。
就这个阶段,即使林向西不求,也是这般的结果。
没有足够权力的时候,都是没有自主权的。
什么把柄不把柄,还不是权力不够大,所以别人才会有把柄。
当足够强大的时候,即使有所谓的把柄,也没人会拿出来。
嬴景见林成峰没什么反应,便让他出去准备上朝了。
殿外已经聚了不少的官员。
刘相看着从御书房方向过来的林成峰,沉了沉眼。
林成峰直直地往刘相方向走去。
目不斜视,看着刘相。
周围的官员,纷纷退出一条路,一条林成峰走向刘相的路。
京城的官员,各有各的消息渠道,昨日的事,几乎都有所耳闻。
还未上朝,殿外就掀起了血腥味。
官员们自发地远离刘相和林成峰,但也只有五步之遥。
毕竟,一线八卦,谁不愿意听呢?
反正事不关己。
众人看着官服不似往日那般整洁的林成峰,不禁咽了咽口水。
感觉今日的林大人要大杀四方了。
都在想自己会不会被误伤。
近期有没有得罪林成峰?
这么一想着,跟林成峰近期有争执的人,不禁往人群的后面躲去。
希望林成峰不要看见他们。
刘相眯着眼看着向他走来的人,越来越近。
走到他的跟前,没有寒暄更没有行礼。
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刘相不禁嗤笑一声,他这个白发送黑发的人,都还没找林成峰算账。
他这个罪魁祸首,竟还来跟前质问了。
“怎么,林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是要赔我小女一条性命吗?”
刘相犀利的眼神压迫性地看向林成峰。
身旁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就干上了?
还没上朝,就开始对峙了吗?
他们也听说了,刘家的嫡出二小姐,刘贵妃的亲妹妹,昨日在城外的破庙殒命。
还是林夫人下的手。
想起那个看似柔柔弱弱的林夫人,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听说林夫人昨日手刃的还不止刘小姐,还有当朝官员王强。
不仅如此,还有四个强壮的流浪汉。
一想到本是治病救人的林夫人,一下子手刃了六个人,就让人觉得震惊。
这在京城那么多年,还未发生过如此大的谋杀。
果然,林家没有一个人好惹的。
“赔?的确是要赔。
不是我赔你们刘家。
而是你们刘家赔我林家一条命。
刘大人,如果老了没精力了,就赶紧告老还乡吧。
子不教,父之过。
你女儿所做的事,你这个当爹的,负主要责任。”
“我女儿都被害死了。”刘相阴恻恻地说。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吗?
就可以以死谢罪了吗?
就能让我儿死而复生了吗?”
林成峰步步紧逼,逼得刘相不得退后一步。
林成峰的儿子死了?
昨日根本就没有孩子死在破庙。
“荒谬,你儿出事了,关刘家什么关系。
我女儿倒是死在你们林家人手里。”
林成峰退后了半步,仿佛刘相呼出的气都是脏的。
“没见到,是吗?
因为我也没见过他。他还没来得及出生,就被掐断了出生的机会。”
林成峰的话像表面看似平面的湖面,被投入一块巨石,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旁边的官员开始窃窃私语了,林夫人昨日是小产了。
这……这就更复杂了。
刘相本还想反驳着,但是看见林成峰恨不得食他肉,喝他血的怨恨,他不禁有些心虚。
大家都是聪明人。
几乎不用怎么调查,就能大概猜到事情的大致。
毕竟,沈云婉的名声一直都不错,而且治好了不少官员家眷的病。
况且,一名医者,成为一个大开杀戒的杀人者,这其中定是发生让她难以承受的事。
“刘大人,这事,就算你想了,林某都会追究到底。”
林成峰说完,便没再看刘相一眼,用力挥了挥袖子,往大殿走去。
其他官员见主角之一的林成峰走了,便也往大殿走去。
今日的朝堂,必是腥风血雨的。
只是出乎他们意外的事。
无论是刘相还是林成峰都没有提昨日的事。
只是提的比昨日更大的事,比如二皇子勾结南旭国骚扰边境。
比如二皇子与南旭国公主间的龌龊。
比如刘贵妃谋杀皇子的事。
……
反正每一件都比刘莹玉的死更大,牵扯得也更广。
林成峰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雕像,嘴巴会动的雕像。
站在中央,一件一件,一桩一桩,不管任何人死活地往外吐着。
现场的官员看着林成峰说话的嘴巴,总觉得是最毒的蛇,向外吐着蛇信子。
每向外吐一个字,都让人心惊。
不管是事关后宫的丑闻,甚至是皇上的丑闻,林成峰毫无差别地横扫。
不仅在场的官员黑了脸,就是龙座上的皇帝也黑了脸。
昨日的事,林成峰是提都不提,这是要转移注意力。
让众人不要想着昨日的事,毕竟无论怎样,对沈云婉和林春花的名声有损。
不就是要将这些人都创伤吗?
给这些安更大的罪名。什么徐徐图之,什么见好就收。
今日的林成峰,不存在的。
二皇子和刘相还想着反驳。
可是林成峰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嘴上的话没停过。
什么书信,什么私印,什么账本……
一件件地往上送。
阿顺公公走的一趟又一趟的,脸上的薄汗就都要成为汗珠了。
大殿上,只有站得如雕像般的林成峰的声音。
没有感情,甚至没有起伏。
他越是说,二皇子和刘相额头上的汗就越多。
而被点名的官员也越来越多。